“我是没想到, 你拥有琉璃心,居然也会走到这一步?明知不可为而为,识衣, 你如今赌上一切,值得吗?”
“我没想过。”
“你会后悔吗?”
神陨之地, 红衣青年从龙骨上一跃而下, 声音和万载的雪一样冷。
“不会。”
其实仔细回想,他和言卿的相处,从来就没有过温柔平和的时候。最开始他是讨厌言卿的, 讨厌他的聒噪刻薄,也讨厌他的暴躁脾气。那个人从上到下、从里到外, 每一处都让他觉得心烦和厌恶。可是他忘了,琉璃心无情无欲, 厌恶和心烦本来就是一中他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。
言卿是一个很会自得其乐的人。惊鸿年间,无数个披星戴月赶路的途中,他最多听到的就是言卿兴致勃勃的一句话。“谢识衣,你快看!”抬头, 看到的可能是头顶的一轮明月,也可能是离群的一只孤鸟。所有平凡琐碎的日月星河、山川草木, 在言卿眼中好像都特别生动有趣, 值得去惊喜。
明明那么赤诚的灵魂, 刚开始他们先发现的, 却总是对方的缺点。
小时候言卿就是个无赖, 怕痛怕死, 没皮没脸。最穷困潦倒的时候,言卿会强行抢占过他的身体,跪地上抱厨娘大腿撒娇卖惨只为一个包子。
谢识衣这辈子就没那么丢脸过, 没好气道:“你饿一顿能死?”
言卿会反讽说:“会死。难道你膝下有黄金?”
谢识衣冷冰冰:“对啊。”
言卿:“那可太好了,我明天再去用你的黄金换包子!”
谢识衣:“……”
他当时想掐死言卿。
小无赖还有好为人师的毛病。
言卿很喜欢给人分好坏,也很喜欢给事分对错,并且极度热衷于逼着他赞同自己的观点。但是谢识衣每次听他喋喋不休都懒得理睬,搞得言卿也想掐死他。
他们大概属于既不能同甘,也不能共苦的人,在去寻找离魂珠的路上,言卿突发奇想对他说:“谢识衣,等我有了身体后咱俩比试一番怎么样?”
谢识衣连为什么都懒得问,冷淡拒绝:“不怎么样。”
言卿用风去捏他的脸,咬牙愤愤道:“不可以拒绝,你这人怎么那么装啊。不行,我一定要和你打一架。”
谢识衣一手拿缰绳、一手拿剑,察觉他的触碰,在青枫满林的官道上差点把自己带进沟里。
马蹄高扬,卷起无数枫叶。言卿最怕的就是他重伤昏迷后自己遭殃了,马上警惕道:“你干什么,报复我?!”
谢识衣勒马停下,抬手拂去鬓上的红枫,出了会儿神,才低声说:“没有。有幸成为你的对手,高兴过头了。”
他当然没有和言卿打一架。
甚至到言卿死,不悔剑也没有对他出过一次手。
抢夺离魂珠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,他们经常遇到打不过的对手。
每次在谢识衣败退后,言卿就会站出来,美曰其名是为他报仇,实际上就是用他的身体再挨一顿打。
谢识衣自己给自己疗伤,忍怒冷声道:“打不过不会走吗?你发什么疯。”
言卿沉默着想了会儿,忽然小声道:“不知道啊谢识衣,我突然发现,我看不惯别人欺负你了。”
谢识衣:“……”
他上药的签子差点直接插进伤口里。
这句话言卿说完后,好像也惊醒不对劲,没再说话。谢识衣沉默地合上衣裳,拿着剑从地上起来,低下头,用暗室无尽的黑暗掩去所有少年心事。
他觉得言卿是喜欢他的吧。
然后……他也喜欢言卿。
这些将明未明的情绪,好像只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就可以挑明。
只是这个时机,他到死都没找到。
十方城重逢的第一眼,言卿站在城墙上,指间红线与血衣融为一色,举杯遥遥笑望过来。
“少城主!”
“少城主!”
周遭是各中各样喊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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