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叔你们吃着呢?我这可来得不凑巧。婶子你别说我兄弟,满大队谁不知道咱钱军最出息,年年拿三好学生的奖状,你跟我叔就等着享儿子的福吧。”
岑迎春又奉承两句,没急哄哄地去抓电话。
村长媳妇就爱听人家夸她儿子,这会儿笑得跟朵菊花似的,连连说他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夸,又叫她自打她的电话,不用管他们。
村长也搭了两句茬,端着盅白酒跟他爷娘老子碰杯,一家子其乐融融的。
岑迎春稍稍有些别扭,拿起话筒拨号的工夫,暗笑自己个儿后来好日子过多了,人也矫情起来。
以前年轻时候,每回上村长家借电话,可不都这样么。
回头还得自己家拉条电话线,以后还能上网使。就不知道手机多会儿才出来,高低得买一部,不为别的,方便。
电话响两声通了,传来一道礼貌的男声:
“你好,哪位,请问找谁?”
岑迎春仔细辨认了下,遗憾地没法跟记忆里的人对上号,干脆也不多想,直截了当自报家门:
“我是岑迎春,文浩然他媳妇。我儿子文钟上京城他奶家送节礼,走快两天了也没来个电话,我这放心不下的,就打过去问问。
孩子到了吧?东西丢没丢?这好几百里地的火车他一人坐过去,我这两晚上都没睡好觉。可孩子大了总得叫他出去锻炼锻炼,我不能总拿他当小孩子护在身边是吧?哎哟我这当妈的心啊。”
岑迎春上来就是一串连珠炮,话密得对面压根插不进嘴。
这些话当然有水分,水分还不少。
事实是,为着她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给她弟的事,儿子知道后当场跟她翻脸,吵不过就气得摔门跑了,东西都没带。
这一走也再没回来过,直到她死也没露上一面。
上辈子她也找过,可儿子跑去他奶家避不见面,婆婆对她冷言冷语,说她不堪为人母。
她厚着脸皮受着,权当听不懂。
可屋漏偏逢连夜雨,她不在家这会子工夫,她大闺女又丢了。
这下岑迎春彻底呆不住了,急急忙忙又买了火车票赶回来找闺女。
再后来,大闺女自己个儿摆脱人贩子逃回来了,但人言可畏,名声彻底坏了,干脆早早考上省城游泳队住宿舍打比赛,一年到头也不回家,跟她这个当妈的彻底离了心。
儿子错过这回的工农兵大学,反倒因祸得福,转过年恢复高考后,以满分状元的优异成绩考进清大,本硕博连读,没毕业就进了科研所接他爸的班,福利待遇好得不得了,对他奶那头也孝顺得紧。
唯独她这个亲妈是半点光都沾不上,就连婆家都不许她再上门。
想起上辈子那一地鸡毛,岑迎春撇撇嘴,替自己个儿不值。
她倒是一门心思想当个好女儿好姐姐好妈妈好妻子,可又有谁拿她当回事了?
这回她可不那样傻了,必须为自己活,怎么舒坦怎么来。没人心疼她,她就自己个儿心疼自己。
婆家也好娘家也罢,包括三个儿女,在她这都得往后稍稍,谁都别想给她气受,也别想平白占她的便宜。
岑迎春眼底泛起冷意,抬眼看着大队长家北墙上挂着的相框,里头排排摆着的黑白合照全都笑脸迎人,看着就和气。
唉,她咋就没投生在村长家呢?这才叫家啊。
听了她一番殷切关怀的问话,电话对面顿了顿,好一会儿才又说:
“是弟妹啊,我是你二哥。文钟今儿个下晌到的,坐火车累了睡了一觉,忘记给你打电话了。你别急,我叫他过来跟你说话。”
岑迎春脑海中浮现二伯哥冷硬坚毅的面庞,眨眨眼,带着笑说好。
多少年没听过文泰然的声音了,感觉还有点怪。
算算日子,离他牺牲好像也没剩两年了,得记着提醒他一声,这是个好人,对也她还算不错。
岑迎春举着电话筒,听见那头细碎的动静,又在脑子里过一遍稿子。
没错,该怎么打这个电话,她先前搁家洗澡那会儿就想好了。
虽说她也没想当个慈母,挽回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分,但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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