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帐中,阿狸不知怎地有些紧张,先脱下了皮毛外衣挂在外间,又抖了抖身子,哈了哈手心,等手暖了这才提起食盒掀帘进去。
帐内两面立起的画壁隔出了两侧小间,中间烧着银丝炭盆,内间温暖如春。
坐在上首案几前的女人内着一件青色单衣,腰间束紧的五色宫绦显出蜂腰,外披一件斗纹金线鹤麾,鹤势螂形,挺身坐于塌上垂首批阅文书。旁边一只调皮的猫儿卧在她腿旁,一只爪子按在她大腿上,另一只爪子勾着宫绦耍弄着。
帘响后就没了动静,萧佑銮抬起头,只见帘门口,绿眸的少女手提食盒,目光灼灼地盯着她。
女人搁下笔。
阿狸脸上不自觉绽开笑靥,走到塌前,屈膝跪坐在坐垫上,从食盒里取出闻起来就泛着苦意的药汤。
“殿下,这是你今晚该喝的药,我从秋实那儿接过来的。”
萧佑銮不发一言,接过汤碗一饮而尽,被烫得微吐了一口气,眼眶涌出热意又忍下,咳了起来。阿狸慌忙上前,把白焰挤开,手轻抚女人的后背给她顺着气。
白焰蹦到地上不满地“喵”了一声,回到一旁的猫窝里伏下开始舔毛。
“殿下,你慢点,是被呛到了吗?难不难受?我闻着味道有点苦,”女孩担忧地蹙起眉,“忘记问她们蜜饯在哪儿了,我去给你拿一些……”
“不用,”她拦下欲起身的少女,又咳了几声,“不劳烦你了,阿穆沁公主先前帮忙护持我手下暗巡,又救了我性命,是孤的恩人,这些事情叫我身边侍者做就行了。我回头会吩咐秋实,端药送食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做……”
阿狸听她一口一个“阿穆沁公主”的叫,只觉得刺耳,仰起水润的眸子伤心道:“因为我现在是北地纳蒙族的公主,我阿爸是入侵中原的异族可汗,殿下就要跟我生疏了吗?”
萧佑銮避开了她的碰触,但女孩的手又精准揪上了她的衣角。
“我不是与阿穆沁公主生疏,只是身份位置不同,相处自然也要有相应的礼节。”
女孩不满地凑到她跟前,半蹲下来按住女人的双手。
“殿下的礼节就是担心京城危险,不与我商量便一意孤行把我送走么?什么也不和我说,也不问我,就跟秋实讲,说到了淮南放我走,你想要我去哪儿?便当真做好再不见我的打算了吗?”
萧佑銮想抽出手,但甫一发力便感觉筋骨酸软,挣脱不开。女孩察觉到她的挣扎,连忙张开手把她抱住,头抵在她肩上越说越委屈。
“现在也是,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,你还说过想我,今天却又这样冷下来与我生疏,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……”
萧佑銮听着女孩哽咽委屈的控诉,心里也不好受。
再听她说起前几天的事,朦朦胧胧好似想起了一点。
但那时半睡半醒,以为自己在梦里,意识模糊中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隐约只记得可能是有些羞耻的撒娇胡话,现在回想起来都耳根发烫,更是无从辩解,只好任由她抱着,偏头看向一边。
“我,那时候……脑子不太清醒,若是跟先前一样冒犯了你,我向你道歉……”
阿狸退开一点,直视着她的眼睛伤心道:“所以你先前说过的话便都不算数了吗?说喜欢我也是假的?”
她绿眸里大滴的眼泪滚出,哭得喘了一下,又努力憋住,用纤细的胳膊搂住女人的脖子,把自己送进她怀里。
“我不信,你骗人!”
女孩胸膛起伏,似是怕她跑掉,搂得更紧了一些,热烫的身体贴在她身上,又哭又喘,颤声问:“你是不是讨厌南侵的北地人才这样?你若是不喜欢,我就不做纳蒙族公主了,呜呜我跟着你回淮南……我不是阿穆沁,我,我以后只做阿狸,是萧狸,殿下的阿狸!”
听她哭得厉害,萧佑銮又心软又酸涩,手扶到她背上。
“好了,没有讨厌你,你找到了血缘至亲,他们待你好,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因这个迁怒疏远你。”
阿狸手抬起揪着她的衣襟贴得更紧,脸埋在她肩窝里只是抽泣。女人认栽地叹了一口气,抬手搂住她。
“是我不好,以后不会了。阿狸,你若是想呆在中原,我王府里永远有你的位置,若是想回草原,便告诉我,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,我派他随你一起去草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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