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沉,宁王府却灯火通明。
大门口有太子亲兵严阵以待,府里下人们候在宋疏桐的院外,大气都不敢喘,整座宅邸笼罩在紧张凝重的氛围之中。
太医缠上最后一层绷带后,守在床旁的宁王妃急切地问:“怎么样,我儿可有大碍?”
“王妃放心,世子殿下吉人天相,伤口虽深却偏离要害,加之孩童恢复快,只要好生将养着,不日便可痊愈。”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缓缓说道。
闻言,宁王妃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,虚脱般靠在宁王怀里。
“我就说桐儿不会有事的,你也担心一天了,先去歇息吧。”
不说还好,一说宁王妃就生气:“都伤成这样了还叫没事?要不是你和江庭疏忽大意,两个孩子哪里会遭这罪?”想到儿子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,宁王妃仍心有余悸,“要是桐儿真有个三长两短,我也不活了!”
宁王自知理亏,老老实实挨着骂。
恰好此时宋越明从国公府过来,宁王妃顾不上责怪丈夫,连忙迎上前询问江寒枝的状况:“枝枝那边怎么样了?”
宋越明的脸色有些难看:“比修梧好点,都是些皮外伤,但受了惊吓,目前发着高烧昏迷不醒。”
宁王妃愤愤地说:“这俩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,那些贼人着实可恶,光天化日下掳掠皇室宗亲,谁给他们的胆子?!”
“咳咳。”
宁王不自然地咳了两声:“越明,随我来书房一趟。”
进入书房后,宋越明抢先一步开口:“皇叔可是要说刚才林子里的事?”
宁王沉重地点了点头:“你该留个活口的,福王余党当年已被清剿得差不多,纵使有漏网之鱼,也难以兴起什么风浪,当街闹出这么大动静,还能准确无误地于茫茫人海中抓走桐儿和枝枝,背后定有人……”
“皇叔,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宋越明冷静地打断他。
“那你还斩尽杀绝?”宁王吃惊地问,“糊涂呀,死人要如何供出背后主使?”
宋越明轻叹口气:“供出来了又如何呢?到父皇面前对峙吗?”
宁王摇头道:“越明,你不懂,因先帝偏宠福王,几度欲废嫡立庶,皇兄与我自幼便吃尽了苦头,活得胆战心惊,所以二皇子这是触犯了皇兄的逆鳞……”
“那是为人子的时候,为人父就是另一回事了。”
宋越明语气平淡,仿佛在叙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:“那人也是父皇的孩子,难保父皇不会心软,加之他背后还有手握二十万禁军的镇国大将军撑腰,就算把真相捅到父皇跟前,就凭那二十万大军,父皇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。”
宁王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,只讷讷地说:“我只道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不曾想你竟考虑得如此长远,是皇叔目光短浅了。”
宋越明微微一笑:“因为我是父皇的儿子,皇叔是父皇的弟弟,身份位置不同,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——”
他稍微顿住,用轻如羽毛的声音补充道:“父皇虽许诺我太子之位,能否守住却要看我自己了。”
“你是个心思清明的。”宁王喟叹。
宋越明如今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,却能有这般见地和考量,像宋疏桐和江寒枝那样无忧无虑的孩子,就算到了宋越明这个年纪,恐怕也没有他成熟——
太子的身份是殊荣,亦是枷锁。
“那人此番针对枝枝和修梧,不过是为了断我臂膀。”提及弟弟和妹妹,宋越明眉宇间染上忧色,“皇权之争向来凶险,枝枝和修梧是为我所累……”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宁王安慰他,“真正可恶的是那些居心叵测之徒,再说男子汉大丈夫,受点伤对桐儿来说是磨炼。”
宋越明没有回答,只勾起一个苍白的笑。
“说到将军——”
为了不让宋越明沉浸在自责中,宁王转移话题:“镇北侯差不多该回京述职了。”
“皇叔说的,可是镇北侯陆远?”
“正是。”
“我听闻镇北侯早年也是父皇的得力干将,后不知怎的触怒圣颜,被父皇打发去塞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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