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初京城告别的时候,莫云霏说要十九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小主子,别被人暗杀了四处哭鼻子。
但那是不可能的事,应十九很少哭,他小时候被应一从尸体山里扒出来,心里撕心裂肺都没掉一滴泪。
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不会哭,只会恨。
恨自己失去记忆,脑海空白。又恨太子麻木不仁,毫无慈悲。现在兄长唯一的遗孀要死了,应十九看着莫云霏强撑起来。
女人说:“我没事,你走吧。”
她看出自己理由的牵强,最后蹙起了眉头,像是下一刻就要抄着扫把将应十九轰出去:“滚,大晚上的盯着我一个寡妇看什么?我要睡觉,离远点!”
她死也要死的有体面。
就是尸体臭了朽了,没人管发了脓生了蛆,临死之前也不允许被人看到一点难堪。
这一次就是诀别。
而应十九好似已经习惯了别离。
悲伤的情愫牵动了体内的毒,应十九在寨主面前没得到一点好,莫云霏没救回来,还无故沾染了一身腥。
暗卫身上带着杀寨主时溅出的血,眼睛黑得发亮,黑的可怕,像是一直平静的表象被揭露,里面蕴着要将一切毁灭的狂虐风暴。
应十九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——
他要死了。
而太子还活着。
“你干什么去了?!”
江辰看到应十九,一身黑衣的暗卫已经陈旧的黑围巾提到了鼻梁上。
好似这样就能出现一个人给予他温暖一样,自欺欺人的厉害。
夜里的风带着凉,吹在一个中毒人的身上,浑身上下像刀割。
江辰送信回来便远远看到他,想起他擅离职守,当即要斥。只是暗卫从他身边擦过,风一样迅速,江辰眨眨眼,张开的嘴又合上,什么规矩都没讲出来。
“你别管。”
“……”江辰被堵了个哑口无言。“别管就别管,说的我好像很稀罕一样!”
江辰好似闻到了很重的血味。他回头,恰逢寒夜之中花树吐蕊,浓烈的花香将一切都掩盖干干净净。
没有人发现应十九的伤,他一个人舔舐着伤口,像是孤苦无依的兽。
云铮来的时候,应十九正一个人蜷缩在床的角落里。他的脊梁紧紧贴在墙皮上,胃里翻涌而出的酸水顺着食道一路向上,应十九干呕,呕出了一团血红血红的大片血迹。
血流在地上,像是红色的大网狰狞的向他扑来。
应十九上床时没丢鞋袜,他整个人囫囵球一样滚上去。叠地整整齐齐的被褥被他踹翻在地上,又溅了血,整个被面肮脏不堪。
应十九拿着磨刀石,一下没一下擦自己的银刀。
寨主的血还在刀刃上,应十九一遍遍魔怔似的磨着刀,磨得两手出血,也不晓得是他的,还是被砍了脑袋的寨主的。
外面的凉风吹得愈发猛烈,线状透明的雨成了刚劲有力的鞭。应十九躲在木屋子里,外面的雨鞭像是打在他身上了。打得心口血淋淋的难受。
莫云霏小屋里的痕迹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,姑娘强撑起身子,跌进雨里。
她脑子乱得厉害,只是将外面的坑洞掀开。那里是寨主在她此处暂住时养出的蛊虫。
雨水打湿了莫云霏的鬓角,她原来最是爱漂亮,现在狰狞着脸,将无头的尸体推下那个坑里。
里面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蛇群吐着芯子,说不出名字的虫蜂拥而至。有一只小的爬着岩振翅上去,口器冷不丁咬了莫云霏一口。
莫云霏抬脚把那蛊撵了,将寨主的头也扔进去。
手开始一下没一下的发抖。
莫云霏颤巍巍捡起了烟枪,火石擦出一个火星子,升起一缕烟,灭了个透彻。莫云霏一撵,摸出了雨天唯一的一点温热。
倚在树上,莫云霏复又恢复了原来的不羁慵懒。
她是神医之女,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,救人无数,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是被毒死的。
“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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