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枯的落叶席卷着尘土和诡异的腔调,扑面而来。
纸扎人手中扬起的纯白灵幡仿佛带着莫名的蛊惑力,就连江遇也难以将视线从上面挪开。
浩浩荡荡看不见尽头的阴兵队伍宛如表演着默剧,以咯咯的清脆笑声为背景音,只能听见纸摩擦石子路发出的刷刷声。
江遇的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,他动弹不得,更是无法逃离。
领头的纸扎人状若深吸一口气,纸做的脑袋直愣愣地朝江遇的方向呈九十度扭了过来。
活人避让……它闻到了活人的味道。
这种味道如同腐朽中的一缕鲜活的香气,纸扎人嫣红的嘴角扯得更开了。
阴兵队伍在第一个举幡的纸扎人的带领下,竟变了方向。江遇眼睁睁见它们拐了个大大的弯,径直朝学校走来。
那些千篇一律死气沉沉的面孔穿过深邃的夜色,离得越来越近,逐渐在江遇的视线中清晰来起来。
队伍最前端的那个,转眼间就轻飘飘地来到了江遇的眼前。一活人,一纸扎人,隔着瓷砖砌好的围栏扶手,无声地对视着。
江遇甚至能感觉到纸人咧开的血红嘴唇中吐出的寒气。
灵幡的正面画着一对作揖的童男童女,浓墨写着三个潦草的大字,引魂幡。
纸扎人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细微的笑,它抬起纸糊的胳膊,引魂幡被高高举起,挡住了夜空中的一轮圆月。
江遇试图摸向手环,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僵硬得失去知觉。
灵幡四周垂下的飘带开始剧烈抖动,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牵引着,幡面正朝着江遇,就要铺天盖地砸下来——
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后背压了过来,江遇感觉身子一沉,整个人被扑倒在了地上。
失去知觉的四肢重新恢复了力气,江遇刚要挣扎,却闻到了一股心安的气味,在淡淡海盐的笼罩下,江遇不规则跳动的心脏重新沉稳了下来。
江遇任由祁闻远这样把他搂在身下,与一墙之隔的纸人僵持着。
而灵幡却停在了距离祁闻远后背一尺的距离。
如果江遇此刻抬头,他一定能看见,纸人正猛烈抖动着鼻子,发出扑棱的声响,死僵的面孔上竟然染上了一丝困惑。
它闻不到活人的气味了,招魂幡也闻不到了。
江遇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倦缩在祁闻远的身下,不知是不是夜晚太冷,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凉,身体里的热量在一股股流失。
直到他的睫毛开始结霜,变成了雪白色,江遇才察觉到了异样。
他看不清祁闻远的脸,却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,以及胸腔内强有力的一颗心脏。
江遇却突然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。
他无声地打了个寒颤,祁闻远察觉到了他的不适,低头将整个脑袋埋在江遇的颈脖间。
此时的江遇冻得像一块冰疙瘩,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耳畔,这让他浑身的寒意被驱散了三分。
“再忍忍。”出于姿势的原因,祁闻远的嘴唇咬着江遇的耳廓,近乎无声地说道。
夜,又恢复了死寂。
白日里拔地而起的教学楼此时更像一个轮廓庞大的怪物,凝视着怀中一举一动的人们。
不知过了多久,江遇的困意一波接着一波袭来,他却依旧在强撑着。
直到天边第一声鸡鸣响彻云霄。
与此同时,很明显地,近在咫尺的压迫消失了,那些从雾气中走出的引魂者们,又随着清晨的浓雾离开了这个他们本不属于的世界。
祁闻远小心松开搂住江遇的手,摇摇晃晃撑住地面,持续一夜这样的姿势也让他有点肢体不适。
他谨慎地缓缓从冰凉的地面上支起身子,天依然未亮,而并不宽广的前操场中央,没有任何一个人影,或者说鬼影。
“没事了。”祁闻远松下一口气,俯身,胳膊一用力,单手便将江遇从地上捞了起来。
江遇眯起疲懒的双眼,却看见祁闻远飞速从他身上扯下了一个什么东西。
随着东西的扯下,江遇感觉到一直裹挟自己的那股寒意竟凭空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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