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望去，那黑暗中行走的两人，一个周身黑暗扭曲，好像能吞噬星光，所有的光亮到无法照亮他。另一个光芒万丈，那光从天上来，像是个巨人那样，温柔的俯瞰着众生。

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李无泽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，关了所有的灯，只留下了窗帘的一丝缝隙。他不为自己的卑鄙感到羞愧，但他莫名的开始恐慌，出海计划跟他预想的已经完全不同，他讨厌这种被人支配，自己却看不到真相的感觉。

从各种训练，各种秘密，以及多年前的彩虹，还有先锋军的保密，这些怪异的事情串联起来竟然连这场计划的皮毛都看不透，他感觉自己在一张网上，不得动弹，慢慢得有东西再把他往上拉，但他却一点也不像挣扎，似乎还有点期待。

他醒了，天才蒙蒙亮，在梦里他是伪装成猎物的猎手。

李无泽望着灰色的天空，想起了一些可怕的往事，那些欺凌跟歧视时常轻松地越过出海队严密的保安系统，重重地击打着他，这使得他明明知道海洋的危险确总那么义无反顾。

公历606年冬，终岛外环的温度有所下降，但还没到冷的程度，偶尔有一阵寒风也都跟散发着热情的出海队队友身上的蒸汽对冲，然后夹着尾巴逃跑，去从那些弱者身上找寻自信。

这群健壮的战士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动物看到天敌时那样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，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站立。不远处的山上惊起无数的飞鸟，这些纪律性极强的生物，在此刻也顾不上阵型的排列，身姿的优雅。像是即将被捉奸的女人，全然不顾平日里的体面，赤身裸体地跑在别人的目光中。这群飞鸟飞到空中盘旋了几周，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地面，远离危险，它们悠然自得地啼叫，呼唤着同伴，娴熟迅速得重新列队，排头的鸟一声令下，它们开始了庆祝式的表演，时而高飞，时而低旋，变换着阵法，展示着优雅。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重新穿好了衣服，画着浓妆，脚踩高跟鞋，在地上踏出有节奏的哒哒声，她似乎还在低语，跟与自己同行的人谴责着那些不道德的行为。

那些没有翅膀的动物，一齐发出聒噪的叫声，它们强烈谴责着飞上天去的鸟儿，痛斥他们的行为，它们习惯了无能的时候，找一个制高点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，至于这个制高点的合理性它们从不在乎。因为假使给它们也插上一双翅膀，它们会在天上聒噪，甚至比现在的声音更大。

低沉的轰隆声此起彼伏，到处都是人的嚎叫，甚至遮盖了大海的怒涛拍在土地上的声音。剧烈的震动震碎了大批的建筑，地上出现了不断蔓延，持续扩张的裂缝，那些被剥离成一块块的土地，连带着上面的一切，翻进了大海，像是切开的豆腐一片一片滚进了已经煮开的火锅里。

“怎么回事！”岳远看着脚下蹦跳的石子，像是第一次获得了生命一样。

“快，躲到没有建筑的空地上去，我看样子像地震。”李无泽喊着其他几个人。史风帆跟明前路摇摇晃晃的朝着他们的位置走过来，其实是爬着过来的，剧烈的震动让他们像喝醉酒那边使不上力气。

“涂如蕾，能飞吗？飞上去看看。”李无泽提前开始了他的指挥生涯。

只见涂如蕾开启推进器，双脚离地的瞬间还有些踉跄，但片刻她就调整好了，笔直的站在众人的头顶的位置，然后继续向上飞。突然，她像被雷击中了那样，一动不动，张大着嘴巴，好像停止了呼吸。

“汇报情况！”李无泽看着已经木讷了的涂如蕾，吼了一句，这一句把涂如蕾喊回了现实。

“海边，都沉下去了。”涂如蕾带着没有感情的眼泪说。

训练场在地震快要结束的时候，吹响了集结号，明年即将出海的部队全部集结于此，700人列成了100个小队，由李无泽指挥的小组在这时正式背负着番号出战，出海队第七队。先锋军的最高指挥官，先锋军元帅郑凯旋双手别在背后，鹰钩的鼻子，微微瘪进去的嘴，眯缝着眼睛审视着眼前稚嫩的少年。冷酷的表情里找寻不到一丝为刚刚发生的灾难产生的悲痛，他像是多年从事行刑工作的刽子手，滚落的头颅跟喷洒的血液再也无法波动他铁一般的心弦。郑凯旋喊了一声出发救援，那些浑浑噩噩，已然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傻了的战士被吓了一跳，才回过神来。他们只知道郑凯旋开了口，说的什么却没有听清，他们搜索枯肠，不断回忆着那个片段，最终敲定，郑凯旋当时喊的是立刻行刑。

终岛，再一次下沉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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