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山摸了一下后脑壳,还未想明白,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响了起来。
“你来找我做什么?”
魏节懒懒靠上床柱,犹带风霜的脸上平静至极。
他这样的态度,张三激动的心情却未因此熄灭一分。
“大人,”张三努力想说囫囵话,但显然是做无用功,“吏部尚书全家,都没走完流放路”
话没说完,他自己先忍不住了,低头用袖子抹了泪珠,没看到魏节乍然变化的目光。
“不过,”张三又抬头,语气带着丝希翼,“微臣偶然得知他有一个私生子,就在柳坊,官府的人没查到,侥幸活了下来,已经派人看住,就等您吩咐了。”
徐丛居然还有后代。
魏节仿佛吞了个刀片,又被人按着胸腹强吐了出来。
他压住心跳,质疑道:“柳坊?”
“对。”
张山知道魏节在疑惑什么。
京城中人有贵贱之分,坊市也有三六九等。
城东的几坊因为靠近皇宫大内,居住之人非富即贵,多是王孙子弟。
低劣的粉白土墙之内,则大都是平民和流浪汉。
而这柳坊
贫民流氓聚集,臭名远扬。
徐丛就算有私生子,也不该安置在这种地方。
应该是另有隐情。
“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?”魏节忽然问。
张山没想过这个:“应该知道罢,谁会连自己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?”
那可不一定。魏节敛眉。
徐丛和他夫人是年少夫妻,情深义重,几十年间连妾都没纳过一个,怎么会偷偷养外室?
但张山敢来跟他说,血缘就有八九分可信。
想东西费神,魏节不自觉去揉额头,修长手指却忽然一顿。
他指缝里还夹着白色粉末,是一丁点就能让人昏睡过去的麻沸散。
自己命不久矣,无论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,总该为以前的老部下留下一脉香火。
魏节沉默须臾,仰天叹了口气:“我如今寄人篱下,身无长物,那孩子,只能拜托你照顾了。”
他重伤未愈,气息不稳,说几句话就要喘几口气,比枝头上叫唤的蝉还勤。
张山只听见前一句话,见魏节这副虚弱模样,竟醍醐灌顶一般,自言自语道:“难道流言是真的?”
魏节皱眉:“什么真的假的?”
“坊间都在传,说左相之所以要救您这个大奸呸。”
张山毫不留情地打了自己一嘴巴:“都说他之所以要救您,不是悲天悯人,也不是一时兴起,只是想把您放在眼皮子底下折磨连陛下都知道了!”
“坊间的流言要能传到皇帝耳里,十之八九都是有人背后操控,这种造出来的假消息理它做什么。”
魏节不以为然。
张山急得转圈:“流言不可能凭空传起来吧?您看看您现如今这副模样,和狱里比起来都孱弱,和当年比,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您当年可是一等一的风流俊俏,在春狩上弯弓射虎的英姿,到现在我也忘不了”
魏节轻笑着打断他:“你也说了那是从前,我如今几岁了?”
他笑容浅淡而洒脱,是真的不在意。
不在意一朝光尽尘生,身上蟒服换成了无纹无饰的白衣。
因为这本就不是他想要的。
宦海沉浮多年,故人凋零,亲人死别,再大的苦难,也戳不痛魏节那颗结茧的心了。
张山看着他仿佛看破红尘的模样,一时竟再说不出话来。
室内寂静了一会儿,与此同时,窗外的声音就放得格外大。
有人呼吸粗重,像是正极力捏着拳。
魏节本就心细,又有武功底子,霎那间就变了脸色。
张山又开始拭泪,魏节竖起一只手指在唇端,用口型警告: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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