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,出身名门,不免目下无尘。他是被贬到朔方的,到任后嫌弃朔方偏远,到处吟诗作赋,庶务都丢给幕僚,幕僚也是个不懂农事的,这一犯错,在最近的形势下,自然被拎出来当靶子参。
皇帝以袖遮脸,醉醺醺地:“今日宴饮,众卿只管欢饮达旦,不说朝事,不说朝事。”
黎徵山一叹:“陛下……”
他还要再说,却被皇帝含糊过去,只得无奈回位。
皇帝御极二十年,打太极的功夫已经非常纯熟,更别说他这次打定心思要当一块滚刀肉。他笑眯眯只管宴饮,间或听新科进士们赋诗,好似朝上那些纷争从来不存在,那些泥牛入海的奏折他压根就没看过一样。
舒宜看了一会,便觉无趣,收回目光。
有着虚情假意应酬的功夫,她还不如多和孩子们多说两句话,至少自家小孩都是可爱的。
闻岱察觉到她的倦怠,放下手中盛着清水的酒爵,倾身过来,低声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”舒宜抿唇一笑,“有点无聊。”
“宴上鼓噪,我陪你出去透透气?”
“我一个人出去吧,”舒宜想了想,“孩子们还在呢。”
再说,两个人一道出去太过招眼,这段日子她已经当够长安的新闻人物了。
“也好。”闻岱一点头,侧身为她让出通道。
他们两人低声说话,孩子们全都很自觉地没有偷听,聚在案几另一端专心吃东西。如今见舒宜要起身出去,六道视线一齐投过来。
舒宜不禁笑了:“我就出去一小会,你们在这乖乖的。”
闻曜眨着大眼睛,没有说要和她一起出去,只是端正坐在原地,说:“若是有好吃的,我给阿娘留着。”
“好。”舒宜笑着摸摸他的头。
说是出去,其实只是走出步障外。曲江宴在郊外曲江亭举办,拿步障以曲江亭为中心,阔气地围了好大一片景致,再以数不清的案几排出座次,五步十步一围,才能同时容纳如此多人赴宴。
舒宜走出最靠近皇帝的核心宴饮圈,青碧的步障外,是一道小溪,顺着小溪上行,绿树成荫。不时有宫婢捧着菜肴疾步走过,越走远,景越深,空气越清新。铃铛跟在不远的后头,并不打扰自家娘子难得的雅兴。
行至深处,舒宜看见一片金碧辉煌的步障,其上绣纹繁复,说不尽的富贵气扑面而来。
她无意间闯进了另一位贵人寻的清静地。
舒宜正要转身,步障已经打开,侍奴们两列排开,转出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。
倒是个熟人。
“福隆长公主。”舒宜笑道。
福隆长公主四十来岁的人了,保养得宜,望着好似三十许人。她慵懒地打个哈欠,挥退两名扶着她手腕的俊俏书生:“是楚国夫人,好久不见。”
福隆长公主一望舒宜,面上就流露出一丝默契的笑意:“你也听不下去那些文绉绉的官腔了?”
舒宜微微一笑:“吃得有些醉了,出来透透风。”
福隆长公主轻慢道:“你同我还打什么马虎眼?圣人敷衍了又敷衍,不愿给个态度,下面人猜度不得,只能打言语官司。什么事不是这样?他只巴望着他的位置稳当,又钦羡世家美名。动作是不会有的,既费事,又伤他的名声。哪管那群占着位置的世家是不是尸位素餐的国之蛀虫?”
“公主看得好清楚。”舒宜上前扶了她一把。
“你就是太谨慎了,”福隆长公主咯咯笑道,“我如今没什么害怕的,想说便说。”
两人并肩向外行去,舒宜默然不语。
“罢了,不说这些没用的,”福隆长公主道,“你门下也有投了行卷的进士,过几日我在府中开宴,你可要来。”
“好,少不得要搅扰公主了。”
行到溪流分叉处,前方丝竹声阵阵,是宴上舞乐之声。
福隆长公主望着乐师们出了神。
她忽然松开舒宜的手,边转身边道:“我真是不耐烦看他们奉承圣人,那位皇兄,呵呵……”
话未说尽,其中苍凉和嘲讽之意满溢。
说完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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