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奴十年

第274章 猎鬼(2/3)

把那人散落的银发刮到她脸上,原本要冻僵的脸颊被拂得痒痒的,而今,他愿意把这样的时日给她。

  这一夜总算过去,天光大亮时,马车照旧赶路。

  她身子不适,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,仍旧成日卧着,成日地颠簸,颠簸得一张脸都没有血色。

  自九月以来,她好似一直都在太行山里,怎么走都走不出去。

  从前听起太行,只知道巍峨八百里,怎么也不见个尽头。

  如今才知道魏武卒为何迟迟打不进来,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,蚕丛鸟道,关山阻隔,哪一处不是险峻高绝。

  哪儿是那么好进山,又哪儿是那么好出去的,因而才一次次北伐,也一次次败走。

  有时候总听见有什么声音,隐隐约约,似天雷滚滚,可再侧耳仔细去听,却又不过是山石滚落,仿佛什么都没有。

  有时候醒来,会见那人定定地望她,定定地出神。

  眉头总是蹙着,蹙得舒展不开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停车扎营的时候,偶尔会听见谢韶在马车外低声禀事,断断续续的,听不连贯,“主君再不弃车,就要跟丢了。”

  心头一跳,阿磐兀自醒来。

  你听,仗并没有打完。

  人不死干净,仗是打不完的。

  那人不语,谢韶便仍要进言,“老先生命末将跟着主君,主君怎会不清楚老先生的意思。”

  哦,原来是崔老先生的意思。难怪跟来的是谢韶,不是谢允。

  暗自猜度,那位老先生在谢玄心里,定然有着十分要紧的地位罢。

  使他这样的枭雄也能敬贤礼士,时刻谨记尊师重道,哪怕位极人臣,亦不愿违忤拂逆。

  “主君又一次为个女人弃战奔走,这.......这岂是王者作派?主君恕罪,末将斗胆。若果真误了事,只怕老先生要.......”

  这才听见那人问道,“要干什么?”

  声音冷冷的,愈发使谢韶低下声去,“去母留子。”

  阿磐心头一白,兀自拢紧大氅,撑着坐起身来。

  透过车帷缝隙往外看去,见白雪皑皑,架子上煮着粟米粥,而谢玄眉眼冷峻,正坐在火旁,剑柄于他手中缓缓拔出,“谁敢!”

  而谢韶脸色一变,已噗通一声跪在那人跟前,双手抱拳,低下头去,“末将多嘴,主君恕罪!”

  剑锋在雪里泛着凛冽的冷光,那人就那么把剑一把扎进了谢韶的脚前,“管不好自己的嘴,就滚去前线打仗!”

  剑身在雪地里插得牢牢的,不过在风里发出几声嗡嗡的声响。

  谢韶脸色骇白,不知是因了这雪中太冷,还是因了害怕的缘故,“谢韶该死,只愿兄长.......只愿兄长万万不要忘记王叔遗志!”

  言罢伏在地上,久久也未能起身。

  他们是堂兄弟,谢韶的王叔,也就是已故的晋君了。

  有时候会提到“周大将军”,有时候会提到“崔老先生”,有时候会提到“魏武卒”,唯独不曾提到过“中山君”与“赵武王”,因而这一仗到底打成了什么样,阿磐是不知道的。

  那人不会与她说军政大事,她便也不必再问,只能一日日地跟着在山里走。

  白日赶路,阿磐极少离开这辆马车,大多时候都在那人眼皮子底下。

  夜里在篝火旁歇息,那人总要把两个人的手捆在一起。

  他捆得不紧,可她翻个身,微微动上一下,那人也立时就能惊醒。

  惊醒了就要仔细查看,为她拢紧被子,添上柴火,每每也总要低声道上一句,“阿磐,不走。”

  那把曾想要在半夜杀他的剑,他没有没收,由她成日抱着。

  护身也好,提防也好,全都由了她。

  那人仍旧会给她上药,也仍旧喂她吃饭,可她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地难看。

  越往北走,越冷,冷得人成日发抖,发热。

  吃不下东西,也睡不好觉。

  小黄并不总在跟前,常听见狗吠于远处。

  若不是在前头探路,就是在后头引路,谁知道呢。

  有时候觉得他们是在绕圈子,不知道是在追人,还是在被人追。

  这深山穷谷,兜兜转转的,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回大梁呢?

  不知道。

  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落了雪的山里原本也没多少可吃的,停车歇脚的时候又少,不过是取水煮干粮,烤些兔子野鸡,板栗埋在雪里,也能扒出一些来吃。

  可车马绕得她一回回地吐,原本吃的不多的东西也就全吐了出来,吐得眼里呛泪,腹中抽疼。

  撑不住的时候,阿磐便问那人,“你要去哪儿啊?”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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