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师城中天子脚下,虽然说是首善之区,可在市井谋生着实不容易。
凡是在这里讨生活的人,都是有点狡黠的小聪明的。
就如这韩二娘似得,若说是大奸大恶的人,她倒也未必那么坏。
可一旦有点机会,凡是比她差些的人,她是一定要多占便宜的。
刚刚从蒋娘子那里白讨了二百钱,这韩二娘欢喜的要不得。
一时高兴的心思发飘,就有些得意忘形了。
平日里不当着蒋娘子,她不敢这么挤兑蒋六儿。
毕竟蒋六儿是个混账丫头,惹急了她闹起来不顾体面。
此时仗着蒋娘子在旁,把蒋六儿压服住了,这韩二娘的威风可算逞足了。
当初蒋家母女搬来的时候,韩二娘就盯了她们许久。
传言说这铺子的本钱,是个刚进京师的大官女眷。
可铺子分明就是不赚钱,她母女俩还要纺纱做针线补贴。
而且蒋娘子还性子软好说话,从来不敢与邻舍客人争执。
这般看起来,她们根本不像是背后有靠山。
韩二娘守着杂货铺都睃在眼里,捡着机会就去试探挤对蒋娘子。
要么就是帮进货时多扣银钱,要么就是收针线活时拖延少给。
时不时还打发自己两个儿子,往她们铺子里随意抓果子。
偶尔见蒋娘子做些好吃的给六儿,她就故意唤小儿子过去多吃。
一来二去探出了底,就觉得传言不实,越发欺负起人来。
蒋娘子是从外省进京寄籍的,本就怕惹事的性格,这些事只有忍了。
倒是蒋六儿这个暴脾气姑娘,时常的气愤不过,撒泼打滚闹一场。
梨月站在旁边听了片刻,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,自然不会给好脸色。
她自小长在宁国府这锦绣窝里,对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却也见得多了。
果然梨月只是往前一站,那韩二娘立刻就换了张脸。
“姑娘好能说笑话,看你这好体面的模样,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又这么讲究,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姐儿,必定是位小姐,如何就说是大姐?今天上午姑娘一过来,我就看出姑娘这通身的气派来了!”
她说着话就要凑过来显亲热,伸手就去拉梨月的手套近乎。
“姑娘贵姓?今年几岁了?可曾许过了人家?姑娘家必定是做官的吧?是文官是武官呢?实不相瞒呢,我这杂货铺的东家不是外人,乃是我男人嫡亲表兄的亲舅老爷,我们是自家的买卖。东家家里也是做官的,祖上是承天府的尚老举人,年轻时候太学里头肄业,险些就金榜题名了。姑娘家里若是做官的,只怕还听说过我家尚老举人的名姓呢!”
京师里的好铺子,背后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本钱。
本来梨月还担心,觉得这韩二娘这么嚣张,背后有多大的势力。
原来在京师里头,一个中不上进士的老举人的远亲,都能这般跋扈。
她一颗心虽然放下了,却还是夹杂着点点心酸。
看来在京师里小本生意,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。
“我家做不做官不用你管!你家那提不上名的举人秀才,我们也不认得!一条街上做买卖,大家都是街坊,我敬着你三分,你让着我五分,和气生财才是道理!仗着嘴皮子伶俐,欺负孤儿寡母,算不上你的本事!”
梨月虎着脸叉着腰,眉毛紧紧皱着,伸手指着她手里的一笸箩香袋。
“你朝蒋六儿买这香袋的钱呢?十五个钱一个,一共三百钱,半个都不能少!亲兄弟还明算账呢,街坊之间把银钱算清了,以后省得相互聒噪!还有,刚才我听见你说,你们两口子帮蒋家娘俩进货,中间还贴补她们银钱?”
韩二娘看着梨月年纪也不大,长得漂亮不说,还是个白净斯文的样子。
想着恭维她几句,她必定就大方好说话,不会太过计较银钱。
如今见梨月牙尖嘴利,竟然比蒋六儿还难缠,嘴里就有点结巴。
“蒋娘子已不计较香袋钱了……我也就不计较贴补的钱……”
“怎么不计较?!”
梨月立刻瞪圆了眼睛,把对面韩二娘吓了一跳。
“蒋家这间铺子,从今天是就是本姑娘主事,旧账自然要算清楚。大娘子,咱们把左邻右舍的三老四少都叫来,当面锣对面鼓把帐算明白,该欠你的还给你,往后也好大家和气!六儿!把算盘和账本子拿来,欠人家多少都算清楚了!”
韩二娘真是想瞎了心都想不到,今天怎么会招惹了这样厉害的姑娘。
想要指着鼻子撒泼骂人,又担心梨月背后的靠山不敢。
若要偃旗息鼓灰溜溜走吧,眼前却又没有个台阶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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