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“一个时辰后,城门不开,我便下令攻城。”
他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传出很远,清晰地灌入城墙上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刘靖微微一顿,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,吐出了最后六个字。
“城破,纵兵三日!”
说完,他甚至没有多看城头守军那瞬间煞白的脸色,便调转马头,径直返回大营,只留下一个玄甲披风的冷硬背影。
“纵兵三日……”
这四个字,如同阴冷的催命符,瞬间让城墙上下一片死寂。
它意味着城破之后,士兵将被允许自由抢掠、施暴,整座城池将沦为人间地狱。
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守军,都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握着兵器的手,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。
这个消息,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城中传开。恐惧,开始具象化,蔓延在每一条街道,每一个坊市。
城东,黄府。
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,声音都变了调:“阿郎!不好了!城外的刘靖下了最后通牒,一个时辰内不开城,城破之后……纵兵三日!”
“什么?!”
正在用早膳的黄家家主手一抖,一碗滚烫的肉糜粥洒在华贵的丝绸袍子上,他却浑然不觉,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猛地站起身,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,在厅内来回踱步,额上青筋暴起,口中恨恨地骂道:
“他卢翔秉要做钟家的忠臣,是他自己的事!”
“凭什么要拉着我新昌数万百姓,拉着我黄氏百年的家业,去给他陪葬!”
管家六神无主:“阿郎,眼下……如何是好啊?”
黄家主猛地停下脚步,眼中闪过一抹狠厉。
他看了一眼这满屋的珍玩字画,想到了后院的妻儿族人,想到了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金银与田契。一旦城破,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。
不!
绝不!
他当机立断:“去!立刻去将张、李、王三家的家主都给我请来,就说黄某有生死攸关的大事,与他们商议!”
不多时,城中另外三家最有权势的豪绅家主,全都面色凝重地聚集在了黄府的书房之中。
在“纵兵三日”这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之下,任何忠诚与道义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与世代积累的财富,四人很快便达成了一致。
反了!
半个时辰后,四家集结了府中数百名孔武有力的护院家丁,又煽动了数千名被屠城威胁吓破了胆的坊市百姓、不良人、青皮无赖。
以讨说法的名义,如一股失控的洪流,直冲县衙。
县衙那几十名三班皂吏哪里挡得住这数千人的冲击,脆弱的木门被轻易撞开。
新昌县令卢翔秉正在堂上焦急地撰写血书,准备派死士送往鄱阳郡求援,甚至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死死按在地上。
“黄维,你等要造反不成!”
卢翔秉昂起头,不断挣扎,色厉内荏的大声呵斥,企图震慑住这些刁民。
然而,黄维却懒得与他废话,只是冷笑一声,大手一挥:“走,开城门!”
“吱呀——”
沉重的南城门,在数百人的合力推动下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缓缓打开。
“刺史,城门开了!”
狗子双眼一亮,语气欣喜。
刘靖却神色如常:“意料之中。”
人心就是如此,先是表明身份,自己是受钟匡时之邀前来驰援,大义上先站住脚,然后在威胁屠城。
如此一来,矛盾就成功的被转移到了县令卢翔秉的身上。
城中百姓不会怨恨刘靖,只会怨恨卢翔秉为了一己私欲,置他们这些百姓的性命于不顾。
随着城门打开,原本还群情激奋的百姓们,看到城外杀气腾腾的歙州军,顿时蔫了。
一个个面色踌躇,不敢出城。
黄维见状,只能带着另外三家家主,迈步出了城。
一路心惊胆颤的来到刘靖面前,不足十步时,李松大喝一声:“来者止步!”
黄维被这声暴喝吓得一哆嗦,赶忙顿住脚步,躬身长揖,神情诚恳道:“罪人黄某,叩见刘刺史。我等已擒下闭城顽抗的逆贼卢翔秉,特开城门,恭迎使君大军入城!”
刘靖翻身下马,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,亲自扶起为首的黄家主,仿佛方才那个冷酷下令的统帅并非是他。
“诸位深明大义,保全一城生灵,功莫大焉。传我将令,大军入城,秋毫无犯!”
听到这话,四位家主高悬的心,总算是放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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