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本人则亲率主力,不计任何伤亡地日夜猛攻,硬要在我军拿下乐平之前,先一步攻破鄱阳,那该如何是好?鄱阳城高池厚,危仔倡麾下大军数万,届时进驻城中……”
听完此言,刘靖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忧色,反而忽地笑了:“如此更好。”
“啊?”
庄三儿彻底愣住,他完全无法理解,刺史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刘靖看着他,不答反问:“你仔细想想,若我们当真如你所言,及时赶到,在鄱阳城下与守军里应外合,酣畅淋漓地大破了危仔倡,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……然后自然是乘胜追击,将危仔倡彻底逐出饶州……”
庄三儿下意识地回答,但话说到一半,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。
“然后我们再掉过头,去攻打我们刚刚救援的盟友,那座还沾着我们将士鲜血的鄱阳郡城吗?”
刘靖替他说了出来,语气平静得可怕,但每个字都像一柄重锤,狠狠敲在庄三儿的心上。
这句话,如同一道惊雷在庄三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!
他明白了。
他终于,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家这位年轻刺史的真正意图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名声、里子、面子全都要那么简单了。
这是一种对人心、对大义、对天下舆论的极致掌控!
是了!
鄱阳郡不是新昌那种偏僻贫瘠的小县。
此地乃江西腹心,户籍在册的便逾十万,商贾云集,是真正的膏腴之地。
一旦对鄱阳用兵,消息会瞬间通过四通八达的商路传遍整个江南道,乃至天下。
他刘靖的身份是什么?
是应镇南军节度使钟匡时之邀,前来救援的盟友!
援军攻打盟友的城池,这是何等恶劣的行径?
这是背信弃义,是趁火打劫,乃是天下英雄所不齿的兵家大忌。
他辛辛苦苦,一步一个脚印积攒下来的“仁义之师”的名声,高举的汉室宗亲大旗,还要不要了?
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,一个好的名声,有时比十万大军更加重要!
可若是……
若是让危仔倡先攻下鄱阳,那整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。
危仔倡屠戮鄱阳,是为叛逆。
他刘靖再出兵,夺回鄱阳郡,便是从叛军手中“收复”失地。
是为盟友复仇,是为江西百姓除害。
名正言顺,大义凛然,天下谁也挑不出半个“不”字。
届时,他刘靖不仅得了鄱阳这座坚城重镇,更将收获无尽的民心与声望!
刘靖眼看对方已然知晓,嘴角的弧度更深了:“正好,也该用那座注定要易手的鄱阳城,来试试咱们‘神威大将军’的威力了。”
他负手而立,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掌控,冷然一笑:“让江西这群坐井观天的土鳖,好好开开眼界,知道什么叫天威。”
“刺史英明!末将……末将目光短浅,望尘莫及!”
庄三儿这次是发自肺腑,心悦诚服,对着刘靖躬身一拜。
论打仗,他自然是没问题,可是很多时候,江湖并非只有打打杀杀,还有人情世故。
计议已定,再无异议。
三人再次凑在舆图前,就着昏黄的烛火,将所有细节反复推敲,从奇袭部队的行军路线、沿途山川地貌,到后勤补给的计算,再到敌军可能的每一种反应和我军的相应对策,一一拆解,反复盘算,直至夜半三更,再无一丝疏漏。
最终,决议由季仲亲自统领风旭与部分林霄军士卒,共计四千精锐,执行这趟至关重要的奇袭乐平任务。
为确保万无一失,刘靖破例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压箱底库存中,调拨了五十枚“雷震子”交予季仲。
同时,镇抚司早已安插在乐平城内的一名重要密探的联络之法,也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中。
有奇袭之利、内应之助,再加上“雷震子”这种在这个时代堪称神迹的攻城利器,拿下小小的乐平县城,已是板上钉钉。
庄三儿则坐镇新昌,总揽全局,负责整编沙陀谷一战俘虏的数千降兵,并调度粮草,转运军资,稳固大后方。
大军枕戈待旦,休整一日。
翌日天明,晨曦微露,刘靖与季仲兵分两路。
刘靖亲率骑兵营、玄山都以及一千名经过筛选、新编入伍的降兵,外加五千民夫,共计近七千人,在县城外摆开阵势。
旌旗如林,迎风招展,沉重的马蹄声与步卒整齐的脚步声汇成闷雷,卷起漫天尘土,浩浩荡荡地朝着鄱阳方向压去。
那声势之大,仿佛恨不得十里之外的鸟雀都能被惊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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