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。
饶州,鄱阳郡城下。
距离郡城数里之外,刘靖率领的歙州军已然安营扎寨,营盘井然有序,壕沟、鹿角、望楼一应俱全,显示出严谨的治军水平。
与危仔倡想象中的“疲敝之师”完全不同,这支军队士气高昂,纪律严明。
此刻,城头之上,危仔倡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,面色凝重地眺望着城外远处正在忙碌调动的歙州军。
连日来的败绩和奔波,让他眉宇间充满了疲惫和焦虑,但身为一方主帅的威严犹在。
他身侧的将领们,起初看到城外歙州军开始展开阵型,摆出攻城的架势时,脸上大多写满了不可思议和轻蔑。
一名性情鲁莽的裨将终于忍不住,失声笑道:“这刘靖莫非是连日胜仗冲昏了头脑?还是他手下无人,不懂兵法?”
“他竟然真的想用这点兵力来攻城?”
立刻有人出声附和,语气中充满了嘲弄:“不错!以点兵术观之,城外敌军至多不过万余。”
“他难道不知,这鄱阳郡城内,有我军近三万弟兄严阵以待吗?用一万人来攻打三万人驻守的坚城?”
“简直是痴心妄想,自取灭亡!”
这番话,引来城头守军将领们的一阵哄笑,连日来被败绩笼罩的紧张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。
在这些经验丰富的将领看来,攻城战乃是战争中最残酷、消耗最大的战斗形式,通常需要数倍于守军的兵力,配备大量的攻城器械,经过长时期的围困和消耗,才有可能成功。
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,这是共识,是铁律。
刘靖此举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城墙一角,一个名叫王三的年轻士卒也跟着咧开嘴笑了。
他刚满十七岁,入伍还不到三个月,因为生得敦实有力,被选入了守城部队。
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站在高大的城墙上,面对黑压压的敌军,心里其实怕得要命,腿肚子都在微微发抖。
但听到身边那些经历过战阵的老兵油子们都在嘲笑城外的敌人愚蠢,他的胆气也不由得壮了不少,仿佛找到了主心骨。
他悄悄伸手入怀,摸了摸那块用家里仅有的好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麦饼。
饼已经干得发硬,甚至有些硌手,但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离家时,母亲那混合着泪水和烟火气的温度。
他想着,等会儿换防下去,找个僻静角落,就着凉水慢慢把它吃了,或许还能尝出点家的味道。
这简单的念想,成了他此刻最大的慰藉和勇气来源。
然而,危仔倡却没有笑。
他眉头紧锁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下。
作为主帅,他考虑得更多更深。
刚刚经历血战才勉强拿下鄱阳郡,他麾下的士卒早已是人困马乏,伤亡惨重,士气低落,急需时间休整补充。
此刻,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被迫出城野战。
刘靖用兵诡诈,沙陀谷和黄金山的教训历历在目,他不得不防。
他不相信刘靖会如此不智,看不出强攻坚城的巨大风险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刘靖如此大张旗鼓地摆出攻城姿态,背后定然隐藏着其他阴谋。
就在这时,一名斥候骑兵匆匆沿着马道奔上城楼,单膝跪地,气喘吁吁地禀报。
“报——!”
“大帅!城西约五里外,发现敌军数股轻骑游弋,行动迅捷,似有窥探我军侧翼、断我粮道,或进行骚扰之意!”
此言一出,刚刚在沙陀谷吃了大亏、被同僚暗中讥讽的霍郡,立刻精神一振,仿佛抓住了挽回颜面的机会。
他快步上前,对着危仔倡抱拳,用极其肯定的语气沉声分析道。
“大帅明鉴,这定是那刘靖小儿使出的诱敌之计!”
“毫无疑问,他故意在正面摆出虚张声势的攻城架势,吸引我军注意力,同时派出轻骑骚扰侧翼,示弱于我。”
“其真实目的,就是想激怒我军,引诱我们忍耐不住,分出兵力出城追击,或是前往保护侧翼。”
“届时,他必然在城外预设埋伏,以逸待劳!”
“我军将士新败之余,又兼疲惫,一旦贸然出城,脱离城防依托,必中其奸计,后果不堪设想啊大帅!”
霍郡的这番分析,逻辑清晰,完美地解释了刘靖一切“不合理”的举动,并且与之前的败绩教训紧密相连。
危仔倡深以为然,不断点头,看向霍郡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赞许和慰藉。
是啊,这才是合理的解释。
刘靖就是想引他出城野战!
他麾下的士卒确实需要休整,据城而守,以不变应万变,本就是当前最稳妥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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