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模模糊糊想起曾经,日复一日在擎苍山等着他的少女,若看见他与赤鸢的身影,她便欢喜雀跃。
可如今他再出现在身边,她竟只剩下这样的念头。
麻烦。
原来她想等的、想见的人,已经不是晏潮生。
*
桥畔另一头并没有卖糖葫芦的,晏潮生最后用了法力在人群中搜寻,也不曾找到。
他蹙着眉,最后抓了一个甜汤铺子小贩,扔了一颗灵石过去,说:“按我说的做。”
好半晌,小贩不太熟练地捯饬出一串糖葫芦,还未自请重做,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。连同那串不太像样的糖葫芦,一并消失。
晏潮生看到小船时,抿了抿唇,好一会儿才过去,掀开帘子,果然里面空无一人。
他垂下眼睑,看见江水中自己幻化出来的脸。
糖葫芦掉落下去,江水晕开,模糊了他的神色。晏潮生坐在船头,空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她的冷香。
晏潮生知道,现在动身去追还来得及。
可他不该去,他是两界君主,八荒惧都害怕,他法力滔天,手腕残忍。而她只是一株连心都没了的小仙草。
昨晚他已经有些失态了。
他没有按照和沃姜说的那样,汲取她身上最后一点徽灵之力,他失控地选择了拥抱她。
水中波纹一圈一圈晕开。晏潮生想起沃姜的话,昆仑即墨一族占卜向来不怎么出错。
沃姜老儿说,他就这样走下去,早晚有一日,能成为八荒共主。他没有必要去追一具没了心,即将溃散的躯壳。
不会有人这么蠢,两者哪个更有利都区分不清楚。
晏潮生很清醒,七百年来,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,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。
鬼域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处理,梦姬的暴怒,族人蠢蠢欲动,他多耽误一刻,都是在浪费时间。
晏潮生猛地起身离开,他走了数十步,身后闷雷轰鸣。
别回头,往前走。他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说。
不回头,他从来就不会后悔,也不会回头!既然不曾对她动过心,何必再去寻一具破碎的躯壳。
*
琉双思量了许久,最终还是回到了苍蓝仙境。
她用尽胸腔的最后一口仙气,跌跌撞撞到了湖畔。湖水映出少女身影,她看见自己的妆容已经花了,发髻散乱。
琉双沾了水,想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些。
劫雷在上空疯狂地给她示-威,她哼着娘亲教的歌,没心没肺这个词,此时在她身上登峰造极。她是真的没有心了,于是能坦然无视即将来临的命运。
苍蓝的湖水还不太干净,她离开几日,荒芜的仙境并未恢复过来,仍旧是一片寂寥的景象。
琉双满意地看见水中倒映出来的美人,心道,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。
若能下一场干净美丽的雨,或许再过个几百年,苍蓝又能生出许多小生灵。
许是听到了她的愿望,八荒神灵真的下起一场雨。
雨水转眼淋湿她单薄的衣衫,愿望成真,她按理是高兴的,可是心中不论如何也生不出这样的情绪。
雨水滴落在湖中,她慢吞吞挪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。
琉双记得,树爷爷的本体就在不远处,她出生时,孱弱得不行,整个苍蓝的生灵竭尽所有在照顾她。
树爷爷怕她被风吹折了纸条,遮天的树冠,耐心地笼罩了她。可惜如今,他们都不见了。
雨越下越大,这是一场能带来生机的春雨,头顶的劫雷却愈发狰狞。
几日前,它们才如手指粗细,如今已似巨蟒。
琉双比谁都清楚,这劫雷,她渡不过去。因为即便没有劫雷,她也没法活下去了,她的灵识在没有心脏那一刻,已经死掉了。
都说到了最后关头,人总喜欢回忆生前的憾事,琉双想了许久,也不知道自己遗憾的是什么。
或许这辈子,本就处处是缺憾,生命的留白太大,她什么都未来得及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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