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是被魇寄生的魔种,不如说他“真人”早就死去,现在占据他躯壳的就是魇本身。
魇狡诈多端,虚情假意,惯会迷惑人心。
万幸,风雪初见里他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后。他一直清醒,从未迷失。万幸。
这个时候,饥渴中有人递了一碗粥过来,“为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啊,他们都要饿死了。”
听不清是谁的声音,但后面出了一点事,吵闹声如潮水翻涌。
“小少爷小心!”
“啊好痛!”
“少爷流血了,快快快,快带小少爷下去包扎!”
“呜呜呜呜呜呜,你们干什么把笼子边缘搞得那么锋利呀。”声音绵软软,跟撒娇一样。
后面他被人拽着头发逼醒,有人把一碗粥递到了他面前。
白粥稀稠,上面沾染着几滴鲜血。
“快吃!别饿死了!”
那个老头是贯穿他整个童年的噩梦。惊雷雨夜老者坐在尸体上绿着眼哼歌满嘴鲜血的一幕,一直在他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魇是魔神的诅咒,是脱离于人的邪物。
所以魇的虚情和假意,他只能自己小心、小心、再小心地去猜测揣摩。
你看,狩猎林中自砍手臂望向他时,连痛苦挣扎都那么真实。
春水桃花的路尽头,他被乐湛所救。仙风道骨、儒雅随和的仙人对他说,若是到上重天,可以去忘情宗找他。救他的仙人还说:他天生琉璃心,非常适合修无情道。
这两件事,他都拒绝了。
琉璃心,又是琉璃心。谢识衣一直不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,所以他不喜欢言卿。无论言卿是不是魇,他都有一万个理由,去杀了他。
出生以来,一直活在风雪中,他的心早就被冰雪凝固,重重荆棘毒蔓缠绕成墙。
老头用了一年,教会他永远不要去相信邪物。
世上有关魔种的所有事,一桩桩,一件件,件件桩桩,桩桩件件,也都在告诉他魇的阴险恶毒。
可是。
五岁那年,仲夏夜的屋顶,他脑海里竟然荒谬地掠过一个念头:或许我可以相信他。
相信他,听他的指引,允许他的靠近。
再到后面,更为荒唐地想:或许言卿真的对我没有恶意。
直到仙阁结业的晚上,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,出神地去回忆那时唇上微凉的触感。
一点点蛛丝马迹,让之后每个星星点点的细节,接连成火,开始燎烧理智。
心若琉璃。
他真的听不到注意不到没怀疑过吗?
他听到了风中檐角铃铛乱颤,心跳和蝉鸣声一样震耳欲聋。
他注意到了黑暗中言卿颤颤巍巍的指尖,惊慌好似落入蛛网的蝴蝶。
红烛穿结,嫁衣如血,他怀疑他失眠的原因,是不是和他想到了一处。
会不会……
真的……
难道……
然后,那些细碎的、不成句的荒唐念想,都在惊鸿三十五年,碎为齑粉。
坠海的一刻,离魂珠碎裂……即便是奄奄一息,可他还是保留理智,想要睁开眼,想去看清他真实的样子。而这一次,在深海之底,他对上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眸。流光璀璨,胜过人间一切珍宝。
紧随而来的,是一只掐上自己脖子的手。
作者有话要说: 不好意思,状态不是很好。我知道这是九月一的更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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