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刀,转头吩咐部从道,“去拿个马子给王寺卿。”
马子,是从虎子改良过来,盛便溺秽物的。
情势已经紧张到需要在大殿中上茅房了吗?
其他朝臣也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,他们窃窃私语,商量该怎么办。可这个时候,一人从朝臣中冲出来,不由分说,一脚向那禁军踹去。
正是兵部尚书宋守节。
宋守节原本就脾气不好,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,奈何如今年纪大了,他踹一脚禁军,那禁军一动不动,他自己倒摔了个踉跄。
禁军向旁边躲闪,唯恐宋守节死在这里,讹诈他。
趁着这个机会,跟过来的兵部侍郎姜敏大喊一声:“圣上有危险,我等拼死救驾,谁人敢挡?”
挡门的禁军吓了一跳。
谁说圣上有危险了?你们不是要喝水吃饭上茅房吗,怎么是去救驾?
趁着他们一愣神的机会,京兆府尹刘砚已经冲出去。禁军下意识举刀拦,刘砚并未躲闪,挥手格开长刀。
一道鲜红的血痕留在刀上,他垂下衣袖,更多的血汹涌而出,洒落地面。
刘砚继续向前走去,根本不在乎受伤的手,执拗勇猛。
兵部侍郎姜敏继续喊:“禁军杀大臣了!禁军反了!快去救圣上!”
紫宸殿内的朝臣再无迟疑,百多人冲出去。武官在前,文官也不肯落后。绯红色的官服飘荡,像一只只撞上黑色岩石的飞鸟,纵死不顾。
禁军步步后退,朝臣步步向前。
他们可不是只会坐在书案后,案牍劳形的文弱书生。他们可为天地立心,可为生民立命,可为大唐朝廷,牺牲性命、忠君报国。
去南薰殿,去看看圣上怎么样了。
就算死在路上,就算被责罚,也不怕!
东宫的照壁下,李琛仍在冷笑。
他确认叶娇手中的金牌是假的,因为那是他找文思院另做的。
文思院掌金、银、犀、玉工巧及采绘、装钿之饰,能工巧匠的技术日臻完善,比开国做朝廷信物时要强上不少。
后来换了叶娇那块金牌,李琛仔细看看,发现比他那块的金质和做工差多了。
这女人愚蠢,竟没有发现。
听说李策重伤昏迷,叶娇神情大变。
不管金牌到底是谁换的,她的思思,受伤了?
刹那间,叶娇想丢掉金牌,策马跑去晋州。
你们打吧,该死的赶紧死,我去救李策了。你们十条命,也抵不过他一条。
但她站在原地,身体像被定住般,一动不能动。
但是如果,死的人是太子,李琛继位,她和李策,绝不会好过。而且她此时心急如焚,还在担心陛下。
“太子做了什么,我并不清楚,”叶娇定了定心神,声音响亮道,“不过我这块金牌,的确是圣上亲赐。不如诸位军将陪我到南薰殿一趟,等见过圣上,自然分明。”
叶娇先拿出不怕验看真伪的气势,又唬住一部分兵将。
太子亲军将帅大喜,上前几步道:“既然叶郎中携圣上金牌来救太子殿下,尔等还不快快退下伏诛?”
李琛带来的是口谕,叶娇带来的却是金牌,他们当然更信金牌。
一时间禁军和太子亲军士气大振,可李琛绝不会错失斩杀太子、谋权夺位的机会。
“要去南薰殿,”他厉声道,“也得等确认你这块金牌是真的。不然你带兵闯宫,是要谋逆吗?”
“怎么确认金牌是真的?”叶娇问,“文思院、御史台、中书阁,你倒是说一个!”
文思院离这里远,也未必敢说是假的。而只要李琛敢让朝臣来这里,他们也会挡着,不让斩杀太子。
叶娇故意拖延着时间,可时间似乎很慢,慢得像在等一滴滴掉落的水,穿透石头。
面前的李琛面色冷厉,像露出利齿的豺狼,挥手道:“带文思院的人上来。”
他的声音笃定从容,让叶娇刹那间心神大乱。
竟然真有文思院的人?
她左右看看,再次握紧大刀。
实在不行,就打吧,能拖多久,就拖多久,也不辜负圣上的恩赐,不辜负她身为安国公府的女儿,承担的使命。
不知不觉间,太子李璋已经站在叶娇身前。
他背对叶娇,声音低沉道:“不管文思院的人怎么说,势必要拼死一战。你在我身后,别走远。”
“你拿的是假的?”李璨不可思议地伸手触碰金牌,道,“你可真是胆大!”
“真的!”李璟道,“我信叶郎中。”
他们着急,李琛也急。
他问道:“人呢?怎么还没有带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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