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。
“但那是因为今日之事闹大了,有这幅画挂在登泰楼中,宫中那位圣人便无法视而不见,而非是因公道二字。”
崔璟看去,只见少女的眼神似也随着那些渐灭的灯盏而明暗不定。
片刻后,他才道:“诽女子名节之事屡有发生,但若想借今日之事将此增添进律法之内,尚且不够。”
常岁宁反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。
他认真想过了此事的可行性?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她笑了一下:“这远远不够。”
当今圣人虽为女子,却不能代表女子,反而,这位圣人需要尽力消除女子之身带给她的弊端。
她可以为了稳固帝位而将刀挥向士族,但她这么做,是因身后有寒门势力作为支撑。
可若她一旦试图动摇“男女阴阳平衡”这座矗立了数千年的大山,那么她将对立的便是整个庞大牢固、无士庶之分的父权。
徐徐图之也不行吗?
或许是可以的。
但这位圣人不可能为了这“微末”之事,而去冒险。
她要的是这帝位,初衷便是为自己夺权,其它的,并不会被她看在眼中——这十余年来,对方默许解氏这位女子之师的存在便说明一切了。
明后所做的一切都只会围绕着自己利益,那些会使她树敌且无意义之事,她不会也没有理由去做。
因为尚且算得上了解对方,常岁宁便尤其笃定。
况且,抛开对方称帝的初衷不提,对方此时的处境,也不允许对方去做这些为女子争取利益之事。
这看似安稳平和的京师脚下,权势的博弈不曾有过一刻休止。
明后称帝的争议从未真正消失过,而随着如今这位傀儡太子的年岁渐大,这争议只会越来越难压制。
单是除去一个裴家,远远不够。
这场博弈,明后没有退路,那些士族也没有退路,被各方势力裹挟着的诸路人马也从无退路。
这江山,是会乱的。
会乱到何等地步,犹未可知。
将乱之下,那些小小公道,是不值一提的。
群狼自顾,谁理蝼蚁啊。
常岁宁看向脚下自己的影子,也看向前方那站在马车旁等她的两个乞儿。
她如今很弱小,能做的实在很少。
但她要试着让自己有能力做得更多。
她的视线稍移,落在了一旁的另一道影子上——那是崔璟的。
他也在沉默着,不知是否也与她一样由这小小公道而联想到了这天下大局。
各方或明或暗皆有阵营,常岁宁此时忽然有些好奇,他算是哪个阵营里的?
他忠于明后吗?
或是另有效忠者?再或者……忠于自身?
此时,那青年的声音响起:“总之,若哪日有需要我帮忙之处,便同我说。”
常岁宁回过神来,笑着点头:“一定。”
“今日不虚此行。”崔璟看向不远处牵马等候的元祥: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不虚此行吗?
她这拜师宴的确精彩。
常岁宁含笑道:“崔大都督慢走。”
她目送着那身形挺拔的青年跃上马背。
青年驱马离去前,不忘回头,与她轻一颔首。
而后亦不需她回应,即策马消失在长街夜色中。
登泰楼后院内堂中,常阔与那位孟东家已喝罢了一盏茶,掌柜的送了结账册子过来。
孟东家接过,那掌柜的便退了出去。
常阔搁下茶盏,起身之际打了个呵欠。
孟列也起身,揖手笑得很客气:“诚惠三千三百二十八两银。”
常阔呵欠一收,斜眼看他:“那画呢?”
孟列笑容真切:“常大将军方才不是还说不缺在下这仨瓜俩枣?”
“合着你想白拿?”常阔眼睛一瞪:“发什么白日梦呢!”
又伸出手去指指点点对方手中捧着的结账册子:“三千多两?你倒真敢开口!连个零头也不给抹,我说你做生意做魔怔了吧,还是不是自己人了?”
此处只二人在,常阔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:“你无儿无女的,赚这么多银子也不嫌烧得慌?”
“这话不对。”孟列压低声音,纠正道:“赚得是多是少都不是我的,说到底我不过是奉命替殿下守着这登泰楼罢了。”
“你少拿殿下做幌子。”常阔哼了一声:“谁不知这登泰楼如今是你孟列的。”
孟列的声音又低了些,语气也变得缓慢:“十五年前殿下离开时,我既答应了会等殿下回来,自当守诺到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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