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这近十年来,打仗或是说打胜仗次数最多的武将。
正因他打了太多仗,而天下仍无丝毫大定的迹象,反而他可比那些高居朝堂的文官更早窥见这天下裂痕暗生遍布,撑天之柱已经腐朽难支。
许多时候,纵然刚打赢了一场仗之后,他也会感到茫然,因为他不知明日这天下又将演化出何等险峻前路,更看不到尽头与出路在何方。
这一切发生在她回来之前。
天下江山为炉鼎,野心贪欲为柴薪,而今薪火已大起,天下众生身处这火炉之中,秩序与善恶皆在融化。
她在这样的时候回来了。
确定是她的那一刻,崔璟第一次相信了何为“天命”。
“殿下的存在,此刻已独立于众生之外,普天之下唯一人尔。”他道:“殿下心中之道经生死淬炼而未改,可见已得天意考验,且被首肯应允,如此,即为天命所示。”
他无比认真的模样,叫常岁宁看得愣了去,她眨了下眼睛,问:“一直以来……你竟将我看得这般了得?”
虽然死而复生这种事,的确是挺了不起的。
她一直以来,自认为自己足够自大了,殊不知竟有崔璟帮她自大到了这般地步……他这么揣测天意,老天爷知道吗?
偏偏对方此刻还点了头,道:“此前未多言,是不想让殿下心有负担。”
崔璟认真的模样,让常岁宁甚至想要伸手去试一试他的额头是否过烫:“……”
历来,什么天意之说,在她看来,正如一些所谓礼制一般,皆是拿来控制人心的手段而已,若是好用,她也会随手拿来物尽其用——
但此刻令常岁宁惊讶的是,她什么都没说呢,崔璟已自顾自地钻进这坑里,且好整以暇地坐下了,将她视作了什么天命所在……
身经百战杀气凛冽之人,此刻却成为了最虔诚的信徒。
见常岁宁神情,崔璟不由问:“殿下是觉得我所言哪里不妥吗?”
“……”常岁宁回过神,顿了顿,恍然道:“我是觉得你所言……甚有道理。”
她历来是不吝于往自己身上贴金的,如今有人愿意给她披上这闪闪发光、名为天命的外衣,她自然要将这外衣裹紧了才行啊。
相较之下,脸皮算得了什么呢?
“此天命所在,料想便是殿下归来的意义。”崔璟看着她,认真道:“而我存在的意义,便是迎候殿下归家,护送殿下前行。”
常岁宁不禁感叹:“……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啊。”
玩笑归玩笑,她此刻当真有些感动了。
能得如此大才之人这般真心相随相待,她纵然是死也瞑目了——只是形容一种受宠若惊的心情,真需要死的话当她没说。
见崔璟又认真点头,常岁宁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臂,与他允诺道:“有你这番话,我定多加勤勉,必不辜负你这般看重。”
“……”崔璟看着那只轻握住自己手臂的手,总觉得哪里不太对。
不过……怎样都好。
此刻被她这般握着手臂,崔璟已不在乎其它,或者说,他本也只是想要跟随她,他不要什么名,命要不要也无妨。
“殿下方才问我想要什么——”他此刻才开始正面回答她最初的问题。
他声缓而专注:“我想要殿下去做想做之事,不必有后顾之忧,不再被任何事物束缚。”
常岁宁愈发动容了,与他点头:“好,那我好好去做。”
“还有。”崔璟继而道:“我还要殿下福寿永昌,珍重自身,与大盛江河同在同安——”
而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死去。
常岁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,才再次认真点头:“好,那我好好去活。”
片刻,她道:“你也一样。”
崔璟点头:“我知道,我会的。”
他既要护送她前行,必也会有多久活多久的。
常岁宁:“那还有其它吗?”
崔璟摇了头。
常岁宁看着他,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“想要的很多”吗?
“好。”她轻点头,眼中有一丝与方才不同的笑意,很淡,但粲然生辉:“那我知道了。”
对上那双笑眼,崔璟一时怔然,耳尖莫名有些发热——她……知道什么了?
他看向她,却见她转头透过半垂的车帘看向远处,神情一点点变得安静恬淡,慢慢地道:“其实我不太喜欢天命之说,这种感觉好似一切皆是天定,世人只是徒劳挣扎……”
“此次我能回来,若没有无绝舍命相助,空有天意又有何用?我更喜欢相信事在人为,人之一念起灭,可改万物,可与天搏。”
崔璟静静看着她,片刻,才道:“是,实则我也并不信奉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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