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岁宁沉默了一下,微偏过头去,点了点头。
四下内监宫娥面面相觑。
纵是一向浪荡如明谨,此时也觉眼前一阵发黑,好似在人前被剥光了衣袍——且是反复多次!
他的声音都在发颤:“你这傻子再敢胡言乱语,当心我……”
“阿慎——”明洛皱眉打断了他的话。
谨,慎也。
阿慎是明谨的小字。
“阿慎一时糊涂,惊扰了佛门清净,实在该罚。”明洛走上前,向圣册帝抬手,做出请罪之状:“请陛下降罪。”
明谨猛然皱眉:“阿姊!”
明洛微侧目看向他,眼底含着提醒。
明谨强压着心中不满。
“简直荒谬至极。”圣册帝冷声呵斥道:“此次祈福关乎甚大,岂容你这般胡闹。”
明谨听得冷汗骤起,连忙将头叩下,不敢再狡辩:“侄儿再不敢了,求姑母……陛下饶了侄儿这一次。”
“来人——”圣册帝皱眉道:“将明谨即刻逐出大云寺,回京归家后责令禁足三月,不得出门半步。”
“姑母!”
明洛转过头看向那不识趣的弟弟:“还不快谢过陛下轻恕之恩!”
明谨语气里透着不甘:“侄儿领罚便是!”
说着,直起上半身,指向阿点和常岁宁:“可他们出手将侄儿伤成这般模样亦是事实,他们于寺中行凶,亦是罪不可赦!”
圣册帝目色微沉地看着他:“是你出手持刃伤人在先,还敢在此撒野放肆,是嫌朕罚得太轻了吗?”
明谨便是个傻子,此刻也听出了言外之意,当即心底一紧,纵有万般不满也只能闭嘴。
“是……是侄儿错了。”他唯有伏首道:“侄儿知错,请姑母息怒!”
圣册帝面容冷肃:“将人带下去。”
明谨不敢反抗,只能忍着心中怒火,由内监将自己带离此处。
圣册帝的视线落在了常岁宁身上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今日之事,想来应是让常娘子受惊了。”
常岁宁垂眸,平静道:“有陛下秉公处置,臣女心中已是再安定不过了。”
这话自然不会是真心话。
但如此处置,早在意料之中。
此事有损明家颜面,于祈福而言亦不光彩,注定不可能大张旗鼓。
圣册帝看着她:“此事终归不宜宣扬——”
常岁宁会意:“是,臣女明白。”
一切皆在意料中,自当见好就好,她没道理梗着脖子犯蠢与此时坐在龙椅上的人较劲——
至少,现在还不能。
她现下没有犯蠢的资格。
圣册帝微颔首,似很满意少女的聪慧识趣,转而问道:“常娘子伤势未愈,为何会出现在后山处?”
常岁宁如实道:“臣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,清晨无事,便携家中女使与寺中僧人一同打水砍柴。”
圣册帝有些意外,微笑了笑:“常娘子倒是心诚之人。”
帝王不会有太多与人闲谈的心思,哪怕面前的少女略有些特别——
“此事到此为止,且都退下罢。”圣册帝道:“崔卿留下。”
常岁宁遂施礼退去。
阿点也跟着她一同离去。
“小阿鲤,你是怎么做到的?!”阿点不可思议地问:“我们打了他,竟然是他受罚!”
常岁宁笑道:“我不是说了会替你担着吗?”
“我还以为你吹牛呢!”阿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,边走边追问:“你还没回答我呢,你到底怎么做到的?”
“自是因为他理亏。”
“啊……我懂了!”阿点恍然大悟:“因为他与人做了污秽之事!”
言毕,像是发现了什么所向披靡的绝世奇招:“我以后见他一次,就与人说看到了他在行污秽之事!这样他就不敢欺负我了吧!”
“……”常岁宁唇边笑意微凝:“倒也不是这般滥用的。”
她意识到自己恐是将孩子教坏了,遂做出一些挽救叮嘱:“要善用而不是滥用……日后轻易不要再提起那四个字了,说的多了,是会叫人笑话的。”
阿点似懂非懂,虽觉得很可惜,但还是点了头:“好吧,我听你的。”
一旁的喜儿悄悄松了口气。
她这辈子听到的“污秽之事”加一起都没今日听到的多。
阿点走着,忽然“呵呵”傻笑了几声。
常岁宁看向他:“笑什么?”
“开心啊!”阿点挺了挺胸膛,笑容天真无邪:“小阿鲤,我今天很开心!我上回这么开心还是在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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