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鸟传

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万载神树临沧海 过眼云生死转瞬间(1/2)

 “大荒之中,有山名曰衡天。有先民之山。有槃木千里。”

 ——《山海经·大荒北经》

 在世间最荒远的地方,有一片占地千里的树林,这里有一种神树叫做槃木。槃木屈曲盘绕似藤非木,没有树木的挺拔,也没有藤蔓的柔软,既开不出花朵,也结不出果实。枯枝如鬼爪,落叶成烂泥,高枝如悬梁之木,树根如绊马之索。就这样张牙舞爪横七竖八,在世界的尽头破石而生,凌绝顶之上,理直气壮地绵延千里。

 月明星稀,万籁俱寂,槃木的叶子在幽微的月光下闪着暗光,盘根错节的树枝有无数纵深,晚风吹过,深不见底的树窝里闪过一丝猩红色——是当扈。

 当扈的真身是个比家禽大不了多少的雉鸟,她一身黑羽,只有头和翅尖被红如火的绒毛覆盖着,因为害怕被月光照到,她刻意收起了翅膀,将头埋进了自己怀里。

 槃木东边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泽叫做方千里,那里曾是众鸟脱换羽毛的地方,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,自从鸿蒙封禅入住不远处的章尾山后,槃木一域就成了圣王的地盘,羽族也不再来这里栖息。好在当扈年长,还记得当年百鸟在此嬉戏的盛景,这才想到槃木这个绝佳的躲藏之地。

 章尾山一域常年萧条,周遭有些小妖小怪,圣王也并未着意驱散,只是由着它们自生自灭。因此槃木林里藏着不少小妖精,有兽首蛇身的琴虫,有身躯巨大的黄头蛇,还有似熊非熊的猎猎,离经叛道总是把网织成方形的的蜘蛛精,还有一只脾气火爆的蚂蟥精。在这里当扈显得极其不起眼,不过这并不是她选择藏身于此的原因,她之所以会千里迢迢地旧地重游,是因为她看准了身后的追兵一定不敢轻易踏进圣王的地界。

 当扈心知肚明,眼下有不止一股,甚至不止两股妖精在追捕她,其中自然少不了有她旧主佛母菩萨的人手,可保不齐也有别的妖王的追兵。她之所以笃定五族没人敢擅闯圣王的地界,并不是因为其他妖王忌惮圣王,而是赌五族不愿冒险打草惊蛇,以免明王遗诏落入那蚊道人手中。

 越鸟遗诏事关重大,佛母上穷碧落下黄泉,五十年如一日地追捕当扈,为的就是断了越鸟的后招,以免来日越鸟为保三界自绝于世。可越鸟的遗诏若是落入圣王手中,叫他知道了越鸟来日的打算,这穷凶极恶的蚊道人必定会先声夺人,到时候莫说是越鸟,只怕就连佛母都难保。

 当扈深谋远虑,其中自有她的道理,自打踏进了章尾山地界,对她穷追不舍的追兵突然就无影无踪了,槃木林不远处有个凡人聚居的地界叫做“深目国”,今日她甚至还化作凡人在市集上买了些干粮。

 “追兵追不到这儿,我们今晚就宿在这,等夜深了,我们去喝水。”当扈对怀里的小人儿说。

 离开凌云洞时,当扈带走的不仅是明王的遗诏,还有庆忌。

 当年越鸟搬入凌云洞不久,佛母怕越鸟洞中没个妥善的贴心人,便将自己身边的当扈遣了去。明王宫建成后,佛母便将凌云洞中的妖精们都召回了苏悉地院,那陶刚更是一跃而上成了明王宫的掌宫,可当扈却选择留在凌云洞——她已经伺候了两任明王,不愿再入谁的宫谁的殿当差了,她想要自立门户,佛母倒也没有阻拦。

 当扈搬进了从前越鸟的寝殿,偶尔也会翻越鸟留下的经书,她在白玉兰的香气中睡去又醒来,一个人在山间沐浴汤泉,在竹林饮酒赏花。五十年前西王母在瑶池抓住了一个擅闯天庭的小妖精,西王母不识此妖,因此便请越鸟来辨认,为了保住这妖精的性命,越鸟在西王母面前隐瞒了它的身份,叫元圣星将它送往当扈独居的凌云洞。

 初见庆忌,当扈只以为明王是遣了个小妖来与她为伴,可元圣星走后,庆忌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纸明王的亲笔信,当扈这才后知后觉——原来这妖精是个耳报神!

 明王在信中叮嘱当扈要将庆忌留在身边,以待来日之用,当扈不敢有违。就这样,她和庆忌在凌云洞中相依为命。明王大婚时,她原本也是想去新落成的明王宫贺一贺的,前六日的妖王觐见轮不到她,可依制她们这些羽族的小妖,在大婚的第七日是可以去明王宫拜见明王的,然而当扈却没有等到那一日。明王大婚当日,蝶儿突至凌云洞,说是明王有贺礼给她。

 蝴蝶精从明王宫带来了三盒点心,一副琵琶,她是孩儿心智,半点没察觉什么异常,只觉得当扈善琵琶,明王送她一把象牙琵琶合情合理,可当扈却在那一副琴盒里窥见了世间的命运。

 那天夜里,当扈连夜带着庆忌离开了凌云洞,如此一逃便是五十年。此时此刻,她蜷缩在槃木林里,而庆忌则被她拢在翅下,正优哉悠哉地吃着一角烧饼。

 庆忌只有四寸大,那一角烧饼于他来说大如车盖,它一边嚼手里的馍馍,一边对当扈点了点头。不远处水光粼粼,它早就瞧见了,终究是当扈有本事,总能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时候找到最好的藏身之处。

 在离开凌云洞前当扈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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