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房门,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,桌上有酒有菜。
“徐公子,请坐。”
曲云竹坐在厚厚的帘幕后面,看不到真身,是不是真的如外界传闻那么的好看,这次应该没什么机会亲眼目睹芳容。
但她的声音低沉沙哑,不像姑娘家的婉转动听,反而透着几分威严和冷漠。
徐昀既来之则安之,坐好后径自笑道:“曲行头,见你一面,可真比登天还要难。”
“徐公子说笑了,妾身区区商贾,又是女流,等闲居住在深闺,不怎么见客,并非有意怠慢,还请恕罪。”
“是在下不请自来,打扰了行头清净。若要赔罪,该我赔罪才是。”徐昀话题一转,道:“不知托沈公子送来的赔罪礼物,行头是否满意?”
“徐公子,妾身遍读前朝茶圣杜愈所著的《茶论》,却对所谓的炒茶之法闻所未闻。公子能不能告知出处,以解妾身心中的疑惑?”
“世人皆知茶圣著有《茶论》,却不知《茶论》之外,茶圣还著有《茶录》《茶疏》和《茶解》三卷。里面记载的炒茶法,神乎其神,远胜目前主流所用的蒸青法。我偶尔得之,献于行头,聊表寸心。”
徐昀知道曲云竹绝不是傻子,不会相信他这个连平阳县都没有出过的外行能发明炒青法。
因为纵观茶行数百年的发展史,每一次划时代的技术的出现,都是经过了无数从业者的反复验证和迭代,日积月累,然后才可能发生质的飞跃。
所以,徐昀将前世里明代的茶学著作张冠李戴,用茶圣的名头忽悠曲云竹,让她无话可说。
《茶录》、《茶疏》、《茶解》……
曲云竹自认久经商海,洞察人心,可从徐昀话语里听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。
杜愈痴迷于茶道,凭一己之力发明了蒸青法,并在朝代更迭期间开发了茶戏,奠定了如今点茶盛行、百戏茗战的伊始,所以封了圣位,万古流芳。
三百年来他的著作早被大焱朝喜爱喝茶的文人们研究透了,如果真的除开《茶论》,还有三卷茶书,不可能隐藏的这么好,从没流出半点风声。
然而徐昀张嘴就来,有录有疏有解,听着又实在不像是捏造,并且炒茶法制的茶她也尝过了,确实跟蒸青的茶味道截然不同,口感胜过百倍。
这倒引起了曲云竹对徐昀的浓郁兴趣,道:“哦,不知茶圣的哪卷书里记载了炒茶法远胜蒸青法?”
徐昀笑道:“虽说牵扯到技法的秘密,不该轻易宣之于口,但行头既然问了,我也不会敝帚自珍,自当坦诚相告。”
这话听在曲云竹耳中,似乎别有一番滋味。
平时若有男子这般轻浮,早就打杀了出去,可今时今日,忍不住想听徐昀论茶,只好捏着鼻子认了,道:“多谢公子厚爱。”
“大宣朝以前,茶户们制茶只会生晒,并不能清除茶叶里的草腥气。后来,茶圣杜愈经过无数次的实验,发现只要提前蒸青一次,就能大幅度减少这种草腥气,所以提出‘采之、蒸之、焙之、穿之、封之’的蒸青法来制团饼茶,是也不是?”
“徐公子深谙茶道,妾身佩服。”
徐昀对这个世界的茶圣当然知道的不多,有一部分是前身记忆里自带的东西,更多的是他这几天请教了最爱喝茶的冯玉树。
坐而论道,或许会露怯,可要泛泛而谈,那是毫无破绽。
“蒸青法之后,经过两百年发展,人们又发现,虽然去除了草腥气,可茶叶的苦涩始终存在。于是又发明了在团饼茶的制作过程中用冷水冲洗使之迅速冷却凝固,以保持外部颜色不变,再经过两次挤压,榨去茶汁的工序,减少了苦涩的口感。一直绵延至今,制茶的技法,再无任何激动人心的改变。”
“是啊,茶道从煮茶到点茶,从单纯的饮到茶百戏、水丹青,发展巨大,唯有这制茶技法,停滞不前……”曲云竹对此感同身受,竟忍不住附和起来,彻底陷入了徐昀的节奏。
“所以炒茶法的出现,所代表的意义,行头心知肚明。”
徐昀抓住机会,开始给己方加大筹码,道:“团饼茶因多次用水,夺去了茶的真味,又挤压茶汁,降低了茶的厚重,喝起来如同嚼蜡。我献给行头的茶,香味正、滋味醇,浓而不苦,冲泡后汤清叶绿,不仅好喝,而且非常好看。我敢断言,不出三年,炒茶法将会彻底取代蒸青法,成为最受茶户、茶商和茶客们喜爱的茶饮,由此延伸而出的茶道,也会取代茶百戏,受到文人墨客的赞美和传颂……”
曲云竹沉默不语,她对徐昀的判断没有疑问,喝过了炒茶,团饼茶立刻难以下咽。
如果运作得当,三年之内,茶行必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但她对徐昀的胃口,从内心深处表示担忧。
一个初来乍到、手无寸铁、立足未稳的书生,就敢实打实的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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