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人生原本就是一潭死水,公式、字母和做不完的试卷是水底的淤泥,母亲的监控和管制是压在水面的巨石。
可顾知意就像一颗坠入水中的星星,打破了这潭死水的沉寂,让我第一次看到了水面之上的天空,我渴望抓住那片星光,哪怕前路未知,哪怕会被巨石压垮,哪怕会陷入淤泥,我也在所不惜。
高考结束。
我和顾知意双双到达海洋大学的录取分数线。
母亲偷偷把我的志愿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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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坍塌。
母亲给我报的是市里的大学,她依旧不愿让我脱离她的视线,她要一直掌控我的人生,直到我们其中一人死去为止。
回到家,一向不敢违抗母亲的我,与她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吵。
我无法组织起语言控诉她这些年做过我认为的错事,我说话结巴,我不会说脏话,我把自己憋的面红耳赤,用上最大的声音,只想表明一个意图。
我一定要改志愿,如果为时已晚,那我宁愿复读一年。
哪怕再吃一年苦也无所谓,我要去Q市,我要脱离牢笼,我要去找我的光。
母亲定然不会同意,她甚至对此极为惊讶,这个一直对她唯唯诺诺、百依百顺的“小狗”,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萌生出了反抗的念头?
她开始对我大声责骂,斥责我没有良心,骂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,质问我:“我生你养你十几载,难道就是为了让你离开我,去外地上大学吗?”
我们之间根本无法正常交流,我身心俱疲,再也不想多说一句,我把青云叫了出来。
接着,我开始以绝食来抗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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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抗争,我持续了整整三天,饥饿使我意识模糊,我梦到自己和知意在海边看日出,但我只能看清知意的侧脸,因为我没见过海,也想象不出来。
人可以很久不吃饭,但不能不喝水。
这场抗争,一直维持到那天夜里,仅存一丝求生意志的我,推开门,准备去厕所找水喝。
我看到,母亲倒在客厅沙发上,手中紧紧握着半瓶安眠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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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,外公外婆重男轻女,在她高中毕业时就逼着她出去打工补贴家用。
她是一个固执且坚强的人,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,她要上大学。
家里断了她的生活费,她断了和家里的联系,打工供自己上学。
但结果是,她根本无法完成两头兼顾,最终没有顺利完成学业。
再后来,遇到了她口中的烂人父亲。
在我有意识前,父母二人就已经离婚了,我从未见过父亲一面。
母亲时常和我说,她的人生一半被父母毁了,一半被伴侣毁了,她现在是为我而活,我是她唯一的希望。
毫无疑问,她是爱我的,只是这份爱太沉重,让我难以承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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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药的时间不久,我把母亲送到医院,她被抢救回来了。
青云告诉我,不要再继续任性下去了,母亲是为了我好,只要听她的,就一定可以追求到幸福。
我妥协了。
别无选择。
母亲以生命为枷锁,再次将我束缚在她的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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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忽略了一件事。
在我挨饿的这些天,我养的鸟也同样在跟着我挨饿。
等我翻出床底下那个用简易纸板搭建的鸟窝时,才发现小青已经死去多时了。
本应在天上翱翔的它,死在了漆黑的角落里。
都是我的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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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送知意去火车站。
天空阴沉沉的,丝丝雨雾悠悠飘散。
绿皮火车拖着刺耳的“吱咯”声,从远方徐徐而来,最终稳稳停靠在我们面前。
知意问我:“有没有话想对我说?”
我低下头,不敢去看她的眼睛:“一路顺风。”
她走上来,轻轻给了我一个拥抱。
时间仿佛静止,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同样阴云密布的下午,微风轻柔地拂起她的发丝,那缕缕发丝飘至我的鼻尖。
清新好闻,像是夏天盛开的栀子花。
我呆呆地立在月台,望着那列载着我的青春与梦的火车,慢慢地、慢慢地消失在远方的雾霭里,直至再也看不见。
从此音尘各悄然,春山如黛草如烟。
..........
大四那一年,母亲突发心梗去世了。
操劳一辈子的她,终究还是没享到我的福。
我向导员请假回家,操办母亲的后事。
一生刚强且强势的她,最后被安放进了一个窄小的盒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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