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我?”他望着张亮问。他感到自己的声音也陌生起来。
张亮似乎点了点头。这时他感到他们像是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,于是那已经僵死的笑容被抹掉了。他们开始严肃地望着他,就像那位戴眼镜的数学老师曾望着他一样。但他却感到他们望着他时不太真实。
他有点儿痛苦,因为他不知道在他进来之前他们正说些什么,可是他很想知道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他好像听到了亚洲的声音,那声音是飘过来的,好像是亚洲站在窗外说的。然后他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亚洲就站在眼前,他不由吃了一惊。亚洲是什么时候进来的,他竟一点儿没察觉,仿佛根本没出去过。亚洲现在正笑嘻嘻地看着他。这笑和刚才张亮他们的笑一模一样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是亚洲在问他。他们都是这样问他。亚洲问后就转过身去。于是他看到张亮他们令人疑惑的笑又重现了,他想亚洲此刻也一定这样笑着。
他不愿再看他们,便将头转向窗外。这时他看到对面窗口上放着一只煤球炉,但没有滚滚浓烟。然后那炉子在窗台上突然消失,他看到一个姑娘的背影,那背影一闪也消失了。于是他感到没什么可看了,但他不想马上将头转回去。
他听到他们中间有人站起来走动了,不一会儿一阵窃窃私语声和偷笑声从阳台那个方向传来。他这才扭过头去,张亮他们已经不在这里,亚洲仍然坐在原处,他正漫不经心地玩着一只打火机。
五
他从张亮家中出来时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那阴沉的胡同里吆喝着某个人名。他不知道那名字是不是她的外孙的,但他听上去竟像是在呼唤着“亚洲”。
于是他决定去亚洲家了。亚洲尽管是他的朋友,但他和张亮他们几乎没有来往。他和张亮他们的敌对情绪时时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
他没有直奔亚洲家,而是沿着某一条街慢慢地走。街两旁每隔不远就有一堆砖瓦或者沙子,一辆压路机车闲逛似的开来开去。他走在街上,就像走在工地里。
有那么一会儿,他斜靠在一堆砖瓦上,看着那辆和他一样无聊的压路机车。它前面那个巨大的滚轮从地面上轧过去时响声隆隆。
然而他又感到烦躁,这响声使他不堪忍受。于是他就让自己的脚走动起来。那脚走动时他觉得很滑稽,而且手也像走时一样摆动了。
后来,他不知道确切的时间,但知道是后来,他好像站在一家烟糖商店的门口,或者是一家绸布店的门口。具体在什么地方无关紧要,反正他看到了很多颜色。很可能他站在两家商店的中间,而事实上这两家商店没有挨在一起,要不他分别在那里站过。反正他看到了很多颜色,那颜色又是五彩缤纷。
就是在这个时候,他心里竟涌上了一股舒畅,这舒畅来得如此突然,让他惊讶。然后他看到了白雪。
他看着她拖着那黑黑的影子走了过来。他想她走到那棵梧桐树旁时也许会站住,也许会朝他瞟一下。她那暗示什么似的目光会使他迷惑不解。这些都是刚才见到她时的情景,他不知为何竟这样替她重复了。
然而她确实走到那棵梧桐树旁时站住了,她确实朝他瞟了一眼过来,并且她的目光确实暗示了刚才所暗示的,而且随后如同刚才一样匆匆离去。
看到自己的假设居然如此真实,他惊愕不已。然后他心里紧张起来,他似乎感到有一个中年男子靠在梧桐树上。他猛地朝四周望去,但没有看到,然而却看到一个可疑的背影在一条胡同口一闪进去了。那胡同口的颜色让他感到像井口,让他毛骨悚然。但他还是跑了过去。他似乎希望那背影就是那中年男子,同时又害怕是他。
他在胡同口时差点儿撞上一个人,是一个中年男子,这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以后就走开了。走去的方向正是他要去亚洲家的方向。这个人为何不去另一个方向?他怀疑这人正是刚才那个背影,躲进胡同后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。这人好像知道他要去亚洲家,所以也朝那方向走去。
他看到他走出二十来米后就站住了,站在那里东张西望,望到他时迅速又移开目光。他感到他在注意自己。为了不让他发现,他才装着东张西望。
这人一直站在那里,但已经不朝他张望了,可头却稍稍偏了过来。他觉得自己仍在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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