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胆小如鼠

夏季台风(15/23)

现了无数斑点。有人走近尸首。无数蚊虫急速脱离尸首慌乱地飞舞。这也是刚才的情景。
      

我要回屋去。
      

他那么坐了一会儿,他想回屋去。他感到有一只蚊虫在他吸气时飞入嘴中。他想把蚊虫吐出去,可很艰难。他站了起来,身体碰上了雨布,雨布很凉。外面的雨水打在他赤裸的上身,很舒服,有些寒冷。他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雨中抽烟,那人似乎撑着一把伞,烟火时亮时暗。钟其民的窗口没有灯光,有箫声如鬼魂般飘出。雨水很猛烈。
      

我要回屋去。
      

他朝自己的房屋走去。房屋的门敞开着,那地方看上去比别处更黑。那地方可以走进去。地上的水发出哗哗的响声,水阻挡着他的脚,走时很沉重。
      

我已经回家了。
      

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东南的屋角一片黑暗,他的眼睛感到一无所有。那里曾经扭动,曾经裂开过。现在一无所有。
      

我为什么站在门口?
      

他摸索着朝前走去,一把椅子挡住了他,他将椅子搬开,继续往前走。他摸到了楼梯的扶手,床安放在楼上的北端。他沿着楼梯往上走。好像有一桩什么事就要发生,外面纷纷扬扬已经很久了。那桩事似乎很重要,但是究竟是什么?怎么想不起来了?不久前还知道,还在嘴上说过。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楼梯没有了,脚不用再抬得那么高,那样实在太费劲。床是在房屋的北端,这么走过去没有错。这就是床,摸上去很硬。现在坐上去吧,坐上去倒是有些松软,把鞋脱了,上床躺下。鞋怎么脱不下?原来鞋已经脱下了。现在好了,可以躺下了。地下怎么没有流水声?是不是没有听到?现在听到了,雨水在地上哗哗哗哗。风很猛烈,吹着雨布胡乱摇晃。雨水打在雨布上,滴滴答答,这声音已经持续很久了。蚊虫成群结队飞来,响声嗡嗡,在他的胸口降落和起飞。身下的草席正蒸发出丝丝湿气,湿气飘向他的脸,腐烂的气息很温暖。是米饭馊后长出丝丝绒毛的气息。不是水果的糜烂或者肉类的腐败。米饭馊后将出现蓝与黄相交的颜色。我要回屋去。四肢已经没法动,眼睛也睁不开。我要回屋去。
      

清晨的时候,雨点稀疏了。钟其民在窗口坐下,倾听着来自自然的声响。风在空气里随意飘扬,它来自远处的田野,经过三个池塘弄皱了那里的水,又将沿途的树叶吹得摇曳不止。他曾在某个清晨听到一群孩子在远处的争执,树叶在清晨的风中摇曳时具有那种孩子般的清新音色。孩子们的声音可以和清晨联系在一起。风吹入了窗口。风是自然里最持久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

这样的清晨并非常有。有关地震即将发生的消息很早就已来到,随后来到的是梅雨,再后来便是像此刻一样宁静的清晨。这样的清晨排斥了咳嗽和脚步,以及扫帚在水泥地上的划动。
      

王洪生说:“他太紧张了。”他咳嗽了两声:“否则从二层楼上跳下来不会出事。”
      

“他是头朝下跳的,又撞在石板上。”
      

他们总是站在一起,在窗下喋喋不休,他们永远也无法明白声音不能随便挥霍,所以音乐不会在他们的喋喋不休里诞生,音乐一遇上他们便要落荒而走。然而他们的喋喋不休要比那几个女人的叽叽喳喳来得温和。她们一旦来到窗下,便似有一群麻雀和一群鸭子同时经过,而这经过总是持续不断。
      

大伟穿着那件深色的雨衣,向街上走去。星星在三天前那个下午,戴上纸眼镜出门以后再也没有回来,大伟驼着背走去,他经常这样回来。李英站在雨中望着丈夫走去,她没有撑伞,雨打在她的脸上。这个清晨她突然停止了哭泣。
      

他看到吴全的妻子从敞开的屋门走出来,她没有从简易棚里走出来。隆起的腹部使她两条腿摆动时十分粗俗。她从他窗下走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

“她要干什么?”林刚问。
      

“可能去找人。”是王洪生回答。
      

他们还在下面站着。清晨的宁静总是不顺利。他曾在某个清晨躺在大宁河畔,四周的寂静使他清晰地听到了河水的流动,那来自自然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

她回来时推着一辆板车,她一直将板车推到自己屋门口停下,然后走入屋内。隆起的腹部使她的举止显得十分艰难。她从屋内出来时更为艰难,她抱着一个人。她居然还能抱着一个人走路。有人上去帮助她。他们将那个人放在了板车上。她重新走入屋内,他们则站在板车旁。他看到躺在板车上那人的脸刚好对着他,透过清晨的细雨他看到了吴全的脸。那是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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