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过了多久,侍卫的手从晴怜的脸上掉落,她像是一只木偶一样动了动,先是将侍卫从自己身上挪开,这才发现,侍卫的身体已经僵硬了。
她从灌木丛爬出来,跌跌撞撞地扑向谢茹。
“娘子…… 阿娘,阿姐……”晴怜扑向这个又抱起那个,剧烈的哀伤侵蚀了她的胸腔,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,贯穿了她整个身心,“你们说话,你们说话啊!阿姐我再也不气你了,你理我一下,阿娘我会好好听话的……娘子你不是最疼我了吗!你起来叫我一声!”
“你们回答我!”
这一夜没有星辰,只有一轮朦胧的明月悬挂在天空之上,仿佛在回答晴怜,面对这样的恶行,它也无可奈何。
俪娘从回忆中走出来,抬手抹了一下脸颊,果然有眼泪溢出,她用手随意擦了擦,自嘲道:“见笑了,已经过去快六年了,我竟然还没放下。”
“怜姨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百里谦的眼框红红的,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阿娘是如何遇难的。
“是我懦弱了。”俪娘面露苦色,“总归是我苟且偷生,没有随她们而去。”
那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,每到午夜梦回之事,她似乎能听见阿娘她们的哀嚎,叫她每夜都不得安生。
桑榆便问道:“那你是如何流落到江南的,听你的意思,你是知道百里谦还活着的,为何不去找他?”
百里谦也想到了这一点,连忙问道:“是啊,我以为只有我活下来的,你为何不去找我?”
从俪娘看见百里谦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就知道,她是知道他还活着的,而且百里谦去长安报丧之事对外并没有隐瞒,若是寻常人,应该会去找他才是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小郎君和小娘子呢?”俪娘反问道:“他们应该还在谢家,亦是阿郎和娘子的孩子,也是你的弟弟妹妹。”
百里谦沉默良久,缓缓开口,“他们已经改名换姓,是谢家之人了,又何必非要沾染上此事呢?”
在百里家出事没多久,谢若的父亲,也就是百里谦的外祖父,表示不再过问此事,而百里谦的弟弟和妹妹也在他的安排下改为谢姓,入了谢家的宗祠。
百里谦并没有因此记恨,谢家这样的做法毋庸置疑,那时他还没有到长安,整个长安都在宣扬百里一门勾结叛徒,私吞官银之事,为了保住百里家唯一的血脉,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。
在那之后,百里一门的冤案始终无法翻案,百里谦没有办法,只能在升平长公主和宋家的安排下进入大理寺,伺机查清这件事。
桑榆一直以为百里谦像崔叙一样是独子,没想到他竟然弟弟和妹妹,而百里谦对此闭口不谈。
俪娘也知道这样做无可厚非,她对百里谦笑道:“我亦是同样的心思,我知晓升平长公主和宋家对此无能为力,你本就活的不易,我又怎好叫你为难?”
那样的环境下,若是她去找百里谦了,一方面,凶手知道她还活着,必然不会放过她,这样做只会连带着将百里谦陷入危机之中,百里谦有升平长公主的庇佑,而她只会是负担。
另一方面,她不想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将线索告诉百里谦,她在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了,由她暗中调查只会更便捷。
百里谦说不出辩驳之语,“那你后来去了哪里?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?”
百里谦是知道有一个女郎和他们同行的,崔叙也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与王令交易之事,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与他一同长大的怜姨。
在他的心里,俪娘一直是活泼正气的小娘子,她从不会因为规矩而妥协,也不会因为身份而自卑,她的心中有千山万水,亦有万般豪情,而不是现在这般娴静端庄的样子。
初见时,他还以为她是姐姐晴可,那个细声细语的温柔娘子。
“后来啊,后来的事也很简单。”俪娘道:“我按照侍卫的意思去了隋州,发现阿郎并没有如期抵达,而是同样在山林中遇难,我知道此事关系颇大,于是便寻机会去了江南谋生。”
俪娘说的风轻云淡,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,她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,娘子待她们如亲妹妹般照料,她从来没有为生计发愁过。
她的手弹过琴,摸过书,也描过眉,上过妆,就是没有拔过野草,扯过树皮,那时候江南多灾,百姓连自己都养不活,更不会有精力也可怜一个落难之人。
在流浪了很久很久之后,她终于到了洪州地界,洪州到处都是水,百姓们要么就是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,要么就是对着死去的亲人大骂朝廷不作为,赈灾的官员与土匪勾结,私吞百姓的救命银钱。
她试图解释,可并没有什么用,百姓们只会相信他们看到的、听到的,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刺激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。
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墙和百姓们怨声载道的面容,俪娘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她要为阿郎伸冤,为百里一门昭雪。
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,连活下去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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