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学楼前,童欢揪着一个十来岁男孩的衣领,正怒火冲天地吼着什么。男孩又高又壮,比她还高出个头顶,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,稚气未脱的脸上两道浓黑的虬眉,眼珠子灵活地转着,就是梗着脖子不看她,被骂得不耐烦了还“呸”地冲一旁吐了口口水。
旁边还站了七八个学生,都是高年级的,其中有个女孩哭得脸都肿了,两只手紧紧地拽着衣角,抽抽搭搭地瞪着被揪的男孩。
苏睿走近了,才看到Dirac死守着房门,但眼睛狠狠地盯住对峙的童欢和男孩,在男孩挥手要挣脱童欢时,还伏低了身体,摆出攻击前的姿态来。苏睿远远打了个手势,示意Dirac平静,这才听清童欢他们在说什么。
“童老师,我都承认钱是我偷的,但已经用掉了,我总不能再去别的地方偷了还她吧。”
“李天行,你明知道黄晨她爸爸一年只来看她两次,那钱是她半年的生活费,你还偷!”童欢整个人显然已经在气炸的边缘,揪着衣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,脸涨得通红。
“偷都偷了,用也用了,你还要怎么样?跟校长说把我开除就是了。”那个叫李天行的男孩满脸不在乎,干得起皮的脸上笑容特别欠揍,“我不喜欢读书,也不是读书的料,是你们上我家来逼着我读书,每个月偏偏就少我这三十块钱,少我家这点柴米了?”
“啪”的一声,童欢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,不要说李天行被打傻了,旁边那几个学生,甚至苏睿都愣住了。
男孩脸上通红一个巴掌印浮现出来,他用力一挣,居然挣不开童欢钳制的手,扯着变声期粗嘎的嗓子喊起来:“我要去教育局告你,告你体罚学生!”
“告!你去告!方老师那么大年纪,爬两个多小时山路到你家,就为了你的三十块钱?这么热的天,古老师给你们毕业班加课补课,人都累病了,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?”
看得出来,童欢是气得不轻,这几句话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,声音都在发抖,男孩听了她的话,面上倒是闪过点愧色,但很快又倔强地抬起了下巴。
“童老师,就算我上了初中,也考不上高中的,考上了高中,学费谁来管?我哥打一次拳还能挣一两百,我们村里十来岁的女孩子嫁去翡国,都能帮家里赚钱,我都快十四了,读着这点破书还要问家里要钱。”
童欢听着李天行的反驳,脑海里被某句话忽然触了一下,还没来得及反应,又被他的“破书”激怒三分:“这都不是你偷同学钱的理由!你少给我东拉西扯,从今天开始,放学你就去找王叔,地里剩下的活和打扫操场都归你干,五块钱一天,什么时候凑够还黄晨的两百块钱,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去你妈的,老子不干!”
童欢手肘一压,比她还高一点的半大小伙子居然被她压得弓下了腰:“你才几岁,在谁面前叫老子?不干也得干!”
她手虽然下得狠,怒气中却夹着些无奈,气到发红的眼无意间扫过苏睿,那双大大的猫眼像刮着夹杂砂砾的风暴,直直地撞进他心头开始横冲直闯。
李天行被她钳制住,只能呜里哇啦大叫:“我就不稀罕读你们这书,你还不如把我退了省心,体罚的野蛮人……”
“小屁孩,要不然你跟我走,我带你去盈城的少管所玩几天?”
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的童彦伟站在不远处,痞里痞气地抛着钥匙,他虽然面相看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嫩学生,没什么杀伤力,但一双眼自数年的大小案子里磨砺出来,刻意卖一下狠,盯得李天行直发毛。
很多学生都听说过童老师这个堂哥是警察,虽然七小孩子年龄偏大,但十来岁的孩子面对警察底气还是不足的,李天行嘴里哼哼两声,垂下头不再吭气。
“你下次要是再违反校规,我就罚你给全年级男生洗袜子、洗鞋,洗一个月!”
童欢余怒未消地在他背上又虚拍了一掌,押着人去菜地找王叔了,剩下的学生看了看“高深莫测”的外国教授和眼神凶狠的警察,作鸟兽散,只留下几句抱怨。
“我看三三老师都快被李天行气哭了。”
“你上次不也把童老师气得不行!”
“李天行不会真去告状吧?万一告了,三三老师一气之下走了怎么办?”
强行出了一次头的童彦伟把安慰堂妹的伟大任务交给好友后跑了,苏睿摸了摸踱步而来的Dirac,想起学生们临走前的碎言碎语。
她要哭了吗?刚才泛红的眼圈,原来不是气红的呀!
原本筋疲力尽,以为自己倒头就会睡着的苏睿躺回舒适的大床上,居然并没有即刻入眠。他听到了童欢回房后窸窸窣窣的声音,他没有嫌吵扭开音响,他听见了她的叹气,脑子里居然满是那双涨红的眼,他听见她一如既往踢飞鞋子扑到了床上,然后他听到她好像在哭。
捂在被子里的哭声,压得低低的、闷闷的,断断续续透过置物架后那扇薄薄的木门传了过来,像小锤子敲打着苏睿因为缺觉而鼓动的太阳穴。苏睿不知碰见过多少次女人在他跟前哭,却从来没有这样心烦焦躁,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,完全没法睡。
刚刚学会用前爪去开新锁的Dirac偷偷看了主人好几眼,在苏睿的眼皮子下面叼着装了几个水果的盘子溜了出去,不过两秒,又夹着尾巴退了回来,很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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