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童老师,州民学风很好,但是下面来的孩子如果成绩不够优秀,肯定会吃苦头,王叔叔和妈妈当初为了让我进州民也是花了很大力气。”
王伊纹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水壶,浇着身边一丛娇贵的“碧玉奇素”,在日光下半透明的手指映着浅碧的兰花,异常秀美。
童欢暗自焦急,照苏睿所说王德正一定知道她的来意了,小伊为什么还要提她当初打掩护用的考校理由,不过看看旁边明摆着在监督的拿婶,她耐住性子没追问。而且她才发现小伊明明已经跟着王家改姓,却叫王德正“叔叔”,而不是“爸爸”,虽然没问题但还是奇怪。
“我初中没打好底子,在州民成绩普通,幸亏进了校舞蹈队,算半个特长生,才勉强读下来了。如果你们学校的孩子有舞蹈、绘画方面的特长,应该要好好培养,或者能往奥赛方面走更好,州民数学、物理奥赛组尤其厉害,今年还有人拿了全国物理奥赛一等奖呢。”
从头到尾,童欢几乎没有什么发言的机会,只有小伊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在学校的琐事。王伊纹和康山当年都在七小读过书,所以七小孩子的家境她应该很清楚,像舞蹈、绘画、奥数这些需要费用栽培的特长对于七小的孩子来说,根本就不可能。
连苏睿都盖章过“聪明”的小伊一定是在透过这些话给她传递信息,童欢自己想不到,就只能用笨办法,把小伊说的每句话、每个动作都尽量记下来,一会儿出去好说给苏睿听。
这时有厨师端了小点心和茶过来,质地细腻的蓝粉骨瓷茶具盛着汤色澄亮的红茶,摆放在三层塔上精美小巧的点心,坐在馥郁芬芳的玻璃花房里,本该美好得如英伦老庄园里一场悠闲的下午茶,每寸日光都和煦安逸。
然而拿婶另端给小伊的却是一碗味道浓重的汤药,还顺便问了童欢要不要在这边用饭,童欢表示不用后又再三挽留。
王伊纹心中冷笑着接过了药碗,这个时候提前端药来,当然是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,她干脆地把药一口灌了下去。
“你哪里不舒服吗?”
“没什么,就是让我看起来气色好一点的药。”小伊想起藏在自己大腿根部密密麻麻的注射针孔,笑容讽刺,王德正当然不希望她一副枯瘦、恍惚的瘾君子相,不知找人配的什么汤药,起码喝下来她除了略显苍白,气色还算正常。
童欢实在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,试探着问了一句:“你既然不舒服,我不打扰你休息了,要不先这样吧?”
没想到小伊并没有挽留,反而客客气气把人送出了花房,在经过门边蓬勃生长的夜来香和满天星时,她貌似顺口地说了句:
“拿婶,麻烦你剪束满天星送给童老师,这花好养又经放。然后……家里酿的小米酒还有吗?你帮我挑一罐,让童老师带回去给校长吧,张校长最爱喝小米酿的酒了。”
拿婶当即提议送点漂亮贵重的花,童欢虽然不懂小伊的用意,还是表示自己是连多肉都能养死的人,满天星这种直接能做干花的品种更适合自己。
小伊像是要避嫌,剪花都是拿婶动的手,只是最后说花枝太散不好抱,用胶带粘了一下,放进了一个方形的花瓶里,自然胶带和花瓶也是别人去取的。
“童老师,我随便绑了一下,花型不好,你回去可以调整一下次序再插一下。”
她站在花房门口,没有送客出去的意思,童欢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跟着抱了一大瓶满天星的拿婶离开了。
王家的后院显然是有专人设计打理过的,奇石活溪,松竹荫翳,盛夏之际依然日凉风清,别有一番幽静。拿婶带着童欢穿过蜿蜒小径,也不知是不是小伊的循规蹈矩让她很满意,她心情大好,热情地给因为一无所获而失落的童欢介绍起了院中木石,还伸手摘了枝酸杷递来。
“童老师,你放心吃,我们院子里种的果树都是没打过农药……”
拿婶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,声音消失了一瞬,童欢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只见萝薜垂帘的深处匆匆走过了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,手中拿了一个方形纸袋,正微佝偻着腰往花房方向去。
虽然拿婶立刻又笑着转过身给童欢说起了话,敦实的身躯却有意无意挡住了男人走去的方向,不过视力极好的童欢在看过去的那一刹,恰好对上了男人阴沉的双眼,还看到他口罩上沿处一颗抢眼的黑痣。
也因为那颗在网上常被吹捧的所谓泪痣,童欢顷刻间把口罩男的眼睛和案卷里孟东勒的照片对上了,她忍不住伸长脑袋追看过去想确认,拿婶把满天星高高地塞到了她的手里,一大蓬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。
“童老师,你看什么呢?”
童欢回神,对上了拿婶皮笑肉不笑的脸,摇摆的树枝在她脸上投下了变幻的暗影,显得她打量的目光越发瘆人,童欢生出了犹如小动物感知危险的本能,干脆大方地指了过去。
“刚才那人戴着口罩怪怪的,小伊一个人在花房呢,要不要去看一眼?”
拿婶探究的意味不减,随口答道:“那是家里的花匠,因为脸上严重过敏怕吓到人才戴的口罩。”
“哦,那我们走吧,我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着呢。”
她率先往外走去,却感觉拿婶森冷的目光如附骨之疽盯在后背,盯得她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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