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亲(全二册)

番外华阳公主(3/6)

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。我一直以为,那是我今生最焦虑忧郁的一次,从此以后,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这样担忧。直到有一天,我心里忽然有了你,那久违的忧郁竟然又回来,而且还更为强烈。你出征去攻打营州,心里的慌乱担忧远比四年前那三个月更让我觉得彷徨无助。你终于回来,却受了伤,那一刻,我的心一直在下沉。每多看你一眼,我的心里就会多一丝绝望,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拒绝、不再怀疑。我一直想要说出心里的话,但一看到你那冷淡的神情却又说不出口。我不求你爱我,只求你不要再那么冷酷无情……”
她的痴情击碎他心中最坚硬的一层外壳,无法阻止眼中刻意筑起的寒冰悄然融去。已经很久了,他早已暗自觉察内心的变化。回避她,也许只是畏惧,畏惧自己会挡不住她的柔情。
他站着不动。她紧紧依靠过来,头埋在他胸前,那泫然欲泣的神情连最冰冷的心都要震颤……
大周正历十四年十一月,和亲奚族的静乐公主毒杀奚族头领,劝诱奚族部将多人投降幽州节度使楚玉。然静乐公主本人未能逃脱,被新立的奚族头领斩杀。
与此同时,华阳公主随嫁侍从刺杀耶律隆光,未成。耶律隆光大怒,捕和亲所有随嫁人员下狱,严刑拷问,终获知周廷暗杀阴谋。
来抓捕王妃的契丹兵冲进帐中时,素颜正在梳头,连骨梳都不曾停下。
耶律楚佩刀重甲,最后一个入帐。他面无表情,冷冷下令:“绑起来!”
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她取一朵玉雕雪莲簪在发间,回身直视他双眼,到底还是落泪了,“不过即便只余一丝夫妻情分,王爷也不该亲自来。”
他脸上掠过一阵阴影,双眸对入她眼中,又立刻挪开,手轻轻一挥,“带走!”
她被兵士拖出帐去。她以为是去刑场,或是牢狱,却被塞进马车里,一直带到她不认识的地方。一个契丹兵,以刀划开绑住她双手的粗绳,把她带到帐里。
耶律楚夜里才赶来。
“这是我练兵之所。在这里等着,七日内我必来……”
她眉心一跳,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他。
她惊异而感动的神色让他有些尴尬,眼睛看向别处,接着说下去:“送你回大周去。”
送我回大周去……她喃喃重复,潸然泪下。
他见她落泪,有些无措,只好生涩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她浅浅一笑,带着低低的忧伤,摇了摇头。
他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抚,抚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你等我。”
她点头,无语凝噎,忧郁如茧扯不开挣不破。不是她不愿相信,而是两人的身份,所处的情势,都容不得她妄自天真。
放开他的手,凝望他离去的背影,以妻子温柔的姿势。上京的冬天滴水成冰,站在垄上,却并不觉得冷。
孑然独立,素衣当风,轻然飘举,素颜痴痴望向那近乎遥不可及的上京城方向,心片片碎落。她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,清水早已饮尽,前路却没有方向。她似站在狂风暴雨的断崖上的行者,明明四野无人,却后退无门。
忽然笑了,她笑得热烈,如烟花绽放,泪水却如断线之珠。
“送你回大周”,有你这句话,今生已足够,但是我,只有一条路可以走。
一轮寂寞的孤月,微启娇弱的凝眸。或许不知为何在这夜里独自相思,在这良辰中徐徐向晚,烟翰月色,虚虚渺渺。随即,化为尘烟。
他的爱,就是她的所爱。离别的夜里,她读的是他常翻的《玉台新咏》。
“……君当作磐石,妾当作蒲苇。蒲苇纫如丝,磐石无转移……”
“……自君别我后,人事不可量。果不如先愿,又非君所详……”
一圈一圈,笔在诗句上弯绕。一分分,心失去温度。
斟满手中酒杯,用指甲盖刮入一点鹤顶红。呛烈灼人,这一杯,终究仍只能独饮。片刻,嘴角殷殷点点鲜血流下,一滴,又一滴,缓缓渗进素白的胸衣,带出一道决然风姿,似化作五彩斑斓的孔雀,乘风东南归去。
笔蘸着墨,也蘸着泪,在雪白素笺上游走:
去也终须去,
住也如何住?
若得山花插满头,
莫问奴归处。
笔触渐渐无力,死亡的气息慢慢侵占她的身体,抽走她的力气,夺走她最后的呼吸——
“楚,妾去也,君自珍重。”
请允许我这样叫你,原谅我不能赴我们美好的约定。因为我的死,是唯一出路。
我曾是你的妻,这一生,我很满足。
(三)
天暗云低,雪芒耀目。耶律楚还未走近王帐,一股血腥味已扑面而来。帐前十步处被斩数人,头颅滚落一旁。他眼角余光一带,已认出是自己手下。微微变色,却又立刻镇定下来,迈步入帐。
耶律隆光正靠坐在王座上,面色冷淡,一双深眸喜怒难辨。耶律炀立在一旁,也是脸色阴沉。
“儿臣拜见父汗!”
耶律隆光盯住耶律楚,开门见山,语气中透着股迫人的威势,“你的王妃现在何处?”
耶律楚略一低头,缓缓回道:“禀父汗,儿臣不知。”
话音刚落,耶律隆光冷笑一声,目光如炬,“少跟父汗装糊涂!看看帐外助你行事的手下们都是什么下场?”
耶律楚抬眼看向父亲,半空中两道目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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