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漪一边马不停蹄地包小笼包,一边微笑着回应食客的问题。
“马上好,您稍等一会儿。”
“面筋不多了,没准备多少,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没了。”
“两笼汤包,我记的呢。”
忽然,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,像是被谁掐了喉咙一般。
裴漪觉得疑惑,抬头一看,见自家小摊儿前站着三五华衣女子,为首的那个梳着单刀高髻,上面插满了金饰,穿白绫衫子,春蓝联珠纹半臂,底下是十样锦纹辰砂色八破交嵛裙,披着泥金菱格朵花纹披帛。脸上则细细描绘,贴上云母薄片做的鸟形花钿。
这女郎的打扮,活像是博物馆的人俑化成了真人。
许娘子率先打破了沉默,笑呵呵地道:“原来是县令的千金,季娘子,你想吃些什么?”
季娘子刚才在打量裴漪。
她自幼长在阿婆膝下,一年前才来到轵水城。老人家爱孙女,娇生惯养成了习惯,县令夫人也觉得对女儿多有亏欠,是以不拘着她,想干什么便干什么,在这小小的一方轵水城中,倒也无人敢拦她。她向来自恃貌美,以为普天之下少有人能胜她,谁知道却听人说起裴漪。说什么裴家痴女容貌昳丽,若不是个傻的,估计家门槛都会被求娶的人踏破。
季娘子心中便有些不服气,如今竟然这地方见了,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。
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,眸正神清,一张鹅蛋脸光滑细腻,白润如脂,虽着粗布麻衣,头上也只挽了个螺髻,未见其他装饰,但气质出尘,让人移不开眼睛。
一时间,季娘子竟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。
还是一个山野村妇!
听见许娘子的询问,季娘子“呵”了一声,问:“都有些什么。”
眼神还是没离开裴漪。
裴漪觉得有些奇怪,这县令千金怕不是来找茬的,这语气里怎么多少有点儿火药味。
她没说话。
许娘子适时开口:“哟,这东西也不多,就水晶小笼汤包,烤面筋和蒸米糕,这面筋已经没几根儿了,要不季娘子来尝尝?”
季娘子身边的女郎窃笑起来,道:“罢了,阿季,这路边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,干不干净也不知道,万一吃出什么毛病呢?再说了,这做的能有千酥坊的糕点好吃?我昨天特意去买了许多,你若是饿了,我让婢子取过来。”
季娘子没有搭话,问裴漪:“这是用什么做的?”
裴漪道:“面粉,猪肉。”
“猪肉?”
季娘子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,高昂着头颅,眼神从裴漪脸上转向摊儿上,道:“果然是价贱之物,这样的东西,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?”
她身边的三四个女郎也笑道:“是呢,早说了,这地方本也没什么好吃的,阿季你却偏要问。”
“走了走了,这地方腌臜油污,阿季这衣服可是新制,金贵得紧,莫要弄脏了,洗都洗不干净。”
说罢,几个人转身便要走。
裴漪的脾气被挑起来了。
从小到大,裴漪都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,遇到大多数情况,她都能心平气和地快速应对。但是,好脾气不意味着没脾气,今天遇见这么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主儿,她如果再不做点什么,岂不成了包子?
“柴米油盐酱醋茶,这些无一不是价贱之物,正因为价贱,所以百姓能吃得起。敢问季娘子,每日能不吃面,能不吃米,能不吃盐吗?”
裴漪不疾不徐地说,脸上甚至还能见着些微笑意。
季娘子转过了头,脸色有些不好看。
旁人真没想到裴漪竟然直言顶了回去,都在心里暗暗叫好。
往常,季娘子依仗自己阿爷是县令,便跋扈张扬。轵水城中人也有不少受过她气的,尤其是她刚才说“价贱之物”深深刺痛了众人,他们有时候连这等“价贱之物”都吃不起,她不就是有个好命的阿爷吗,在这里摆什么臭谱。
裴漪接着说:“季娘子,做出来的东西可不可口,并非依赖食材的价贵价贱,而是凭手艺,手艺不好,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。季娘子尝都不尝,便说这东西不好吃,未免也太过武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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