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毛却还是没有跟着支棱起来。
他被短暂地拉进了那场轮回之中,那个过程无限漫长,又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。
零号垂着视线,并不看他,只是近乎挑衅地不断修改着他身边的物品。
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已经痊愈的手,又兴致勃勃地捡起那根录音笔看了看,把它揣进口袋里。
这些死亡和新生都不紧不慢、按部就班地发生着。
那一瞬间……他忽然意识到,这并不只是场棒得叫人舍不得醒来的梦。
做草的感觉超级好,既能接触它最熟悉亲切的地面,也能触摸流动的空气和太阳——它已经做了2947棵草了,积攒了足够的经验,接下来准备做一朵个头更高一点的花……
小卷毛抱着膝盖,蹲在那些棒棒糖前面,期待地看着他:“能帮我把它们变成草莓、菠萝和荔枝口味的吗?”
如果可能的话,他的确想这么做,不论付出什么代价……但他毕竟太危险、也太不稳定了。
他让那些五彩斑斓的鹦鹉羽毛消失了,又单手按住左眼,让变成雨水的颜色的瞳孔恢复了正常。
零号说:“好到……让我忍不住想留下来。”
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,有些人是因为被连番打击、最终自我否认;有些人是因为实在无法承受某段过于痛苦的回忆;有些人则是因为自我认同与现实严重割裂,陷入了强烈的迷茫……
除了靠近海滩的部分,死者之境没有真正的时间的概念。
对方似乎也并不算太轻松,额间隐隐渗了一层薄汗,肩背却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沉默凌厉。
“你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,绷带会自动脱落,一点疤都不会留。”
他破开了那颗茧。
小卷毛手里的扣子忽然凭空消失了。
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不止捉住了纽扣,还捉住了他的手:“你想离开了吗?”
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,又太过沉浸于这种轻松的惬意,以至于在醒来的那几秒钟里,甚至忘了作为人类开口的方法。
零号说道:“因为你已经太接近我们的世界了,我在理论上也能修改你……比如拿到你衬衫的第二颗纽扣。”
“也可以造物。”零号示意了下那些绷带和药品,又让手术刀出现在自己的掌心——这次他特意仔细地取下了刀片,“或者修改一些东西,比如给你的椅子变个造型。”
上一次短暂休假,在家里醒过来的时候,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的边缘。
零号垂下视线。
小卷毛吓了一跳,飞快从小朋友专属的木马上跳了下来,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。
老师对他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,每一次发现他私下里用其他方法训练那些拓荒者,就会施以格外严厉的惩罚——多半都是把他扔进那些九死一生的梦域里。
阳光帮了它个忙,它先作为一件工艺品死去,又作为一小片光线下的影子重生。影子能选择的梦很多,它毫不犹豫地确定了目标,纵身投进了一片草坪。
小卷毛依然不动视线地看着他。
“我发现你们的世界很好。”
零号哑然,他靠回去闭了一会儿眼睛,轻声说道:“你的扣子还好好地在衣服上。”
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我其实很危险。”
接着,他又飞跑去备品仓,埋头翻找了半天,把所有的库存都抱了出来。
它作为一件玛瑙工艺品又继续存在了不知多久,终于有一天,被人失手打碎在了地上。
他的问题出在他清醒不了多久了。
顶着一脑袋小卷毛的年轻人趴在椅背上,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:“做了场好梦吗?”
“别害怕。”零号温声说道,“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但小卷毛显然不在乎这个。
……
“你的小卷毛其实是直的……唔?”
零号笑了笑:“我醒来以后会愧疚到疯狂拔毛变秃的。”
对方每说一句话,那样东西也就跟着一同变了个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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