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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考落榜之后,他回到家中,结结实实地消沉了两日。
第三天,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,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,在饭桌上对父母提了一嘴,说自己想去府衙应征胥吏。
此言一出,朱家二老当场就吓坏了。
“儿啊!”
朱母手里的筷子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满腹准备好的牢骚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无尽的担忧。
她一把抱住朱政和,眼泪都下来了:“儿啊,是娘不好,是娘逼你太紧了。咱不考了,这劳什子的官咱不做了。你可千万别想不开,作贱自己啊!”
毕竟胥吏乃是贱籍,千年以降,皆是如此。
朱家虽非大富大贵,却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,族里还出过一名七品官!
这要是儿子去做了胥吏,老朱家的脸面可就丢到诃陵国去了,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朱家列祖列宗?
一贯严厉的朱父倒是没有立刻发作,他那张老脸铁青,死死盯着儿子,厉声斥问:“混账东西!你是不是故意装疯卖傻,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读书,蒙混过关?我告诉你,就算打断你的腿,你也得给我继续考!”
“爹,娘,你们听我说完!”
朱政和脸憋得通红,赶忙将黄锦偷偷告诉他的那个惊天消息说了出来。
“如今的刺史府不一样了!新来的刘刺史亲口许诺,只要胥吏考评优异,便可有锁厅试的机会,一旦高中,可择优转为正经官员,授以官身,这叫‘吏员转授’!”
朱父朱母听得将信将疑。
让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去做胥吏,这简直是把玉器往泥坑里扔,自甘堕落。
可“转官”二字,又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,像是一块吊在眼前的肥肉。
夫妇二人商量了一夜,第二天便托了相熟的关系,花了不少钱去县衙与府衙之中打听。
结果得来的消息,与自家儿子所言一般无二。
于是,朱家二老商议了一整夜,第二天便点了头,松了口,同意朱政和去府衙应征胥吏。
作为第一个应征胥吏的读书人,到底是受到了优待。
仗着自己参考秀才科的读书人身份,加上字一手好字,主动应征胥吏后,立即被引荐到了胡三公面前。
问了他所治何经,又考校了一番学问。
最后,胡三公眯着眼打量他:“圣人门下,为何自甘堕落,与贱吏为伍?”
朱政和心脏狂跳,但他知道这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。
他深吸一口气,而是躬身一揖,沉声道:“回先生的话,学生自幼诵读圣贤书,所求者,无非‘经世致用’四字。”
朱政和猛地抬起头,目光诚恳而坚定:“科场失利,报国无门,学生曾一度心灰意冷。然,听闻刘刺史新政,不拘一格,唯才是举,学生茅塞顿开。圣人云,‘邦有道,贫且贱焉,耻也’。”
“如今歙州吏治一新,正是有道之时,若还因固守所谓‘清名’而无所作为,才是真正的耻辱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铿锵:“学生以为,与其坐而论道,不如起而行之。愿以吏身入仕,从文牍钱粮学起,以实务印证所学。若能为这清明之风添一缕微风,为刺史分一毫之忧,便是学生的大幸。至于前程,但凭实绩,不敢奢求。”
胡三公听完,沉默半晌,忽然笑了。
他指着朱政和,对旁边的吏员道:“是块好料。刺史身边正缺个能跑腿、会写字的,把他安排过去,做个书吏吧。”
就这么一句话,朱政和一步登天,直接成了刺史的“机要秘书”!
思绪收回,公舍门已在眼前。
秋老虎的余威依旧猛烈,加上他本就有些痴肥,这一路小跑过来,此刻已是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。
他不敢造次,连忙顿住脚步,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,仔细擦了擦额头和脸颊的汗水,又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,平复了一下急促的气息,这才整理好衣冠,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。
“进来。”
门内传来一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。
朱政和推开门,一股浓郁的墨香混合着卷宗特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。
公舍之内,光线透过窗棂,在空气中划出条条光路,无数微尘在光路中飞舞。
光路的尽头,新任刺史刘靖正伏在堆积如山的文牍之后。
他身着一袭绯色常服,手持朱笔,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幅巨大的舆图上圈点着什么,眉头微蹙,仿佛正与一个无形的敌人在棋盘上对弈。
朱政和不敢打扰,放轻了脚步,躬身立在门边,恭敬地禀报道:“启禀刺史,府衙外有两人求见,自称是受杜道长之邀,前来任职。”
刘靖的笔尖没有丝毫停顿,头也不抬地问:“人在何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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