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威大炮那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,其回响似乎仍在歙州的山谷间久久不散。
测试结束的第二天,天色刚蒙蒙亮,歙州刺史府的布告栏前便已人头攒动。
一道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募兵令,被张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,瞬间引爆了全城。
这份募兵令的古怪之处,在于它对一个战士最核心的素质——力量与武艺,竟只字未提。
它不招募那些能徒手开碑裂石,在沙场上万夫莫当的猛士。
也不需要那些骑术精湛,能做到来去如风、百步穿杨的精锐骑士。
它只招募一个全新的兵种——炮兵。
随之而来的要求,更是让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,百思不得其解。
其一,双眼视力必须绝佳。
布告上用极其具体的要求写明:能在百步之外,清晰地分辨出悬挂柳枝上叶片的脉络走向。
其二,于数术颇有天分。
要求能不假算筹,仅凭心算,便能迅速估算高下远近。
一时间,整个歙州城,从酒楼茶馆到田间地头,到处都在讨论这件新鲜事。
“炮兵?这是个什么兵种?听着倒像是过年放鞭炮的行家?”
一个刚卖完菜的农夫挠着头,满脸困惑。
“你懂什么!”
旁边一个消息灵通的货郎立刻压低了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:“我可听说了,刺史大人在军器监那边造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,比水缸还粗!就前两天,‘咚’的一声,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包,硬生生给轰平了半边!这炮兵,八成就是伺候那尊‘铁佛爷’的!”
此言一出,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“我的乖乖,真有此事?那不成了天神的手段?”
“视力好我能明白,打仗嘛,看得远总没错。可这‘于数术颇有天分’是何意?难道冲锋陷阵之前,还得先卜一卦不成?”
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扶了扶头上的方巾,满是不解。
可他的问题却无人能回答。
先前回答的货郎耸了耸肩,说道:“兴许刘刺史有别样的打算吧……”
尽管疑惑重重,但“刺史府”这三个字,在如今的歙州就是最可靠的金字招牌。
在刘靖治下,百姓安居乐业,赋税轻简,他的任何政令,都会得到民众最积极的响应。
更何况,募兵令上开出的待遇极其优厚,饷银足足是普通步卒的两倍。
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
短短三日之内,一个百人规模,被刘靖亲自命名为“神威营”的特殊营队,便在戒备森严的军器监旁边的独立营区里,正式组建完毕。
这支新兵营的成员,成分五花八门,堪称奇特。
有眼神锐利如鹰,能在深山老林里凭借最细微的痕迹追踪猎物三天的老猎户。
他们在视力测试中,别说百步外的柳叶,就连停在柳叶上的小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也有脑子活络,于数术一道极有天分的商贩伙计和钱庄学徒。
他们在考核中,面对考官提出的测距、估高等各种难题,往往能不假思索,给出的答案与辅兵们辛苦丈量的结果相差无几,其天赋令人咋舌。
此刻,这一百名新兵正站得笔直,用一种混杂着好奇与一丝不安的复杂眼神,打量着营地中央那尊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庞然大物——神威大炮。
它静静地卧在那里,炮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。
接下来的日子,神威营开始了日复一日,近乎枯燥到磨灭人性的操练。
这里没有挥汗如雨的捉对厮杀,更没有震耳欲聋的冲锋号角。
训练场上,听不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,也看不到将士们挥洒的汗水。
他们每天练习最多的,就是用眼睛去测算远方各种参照物的距离。
从营地门口的一棵老树,到远处山坡上的一块奇石,再到江面上的一艘渔船。
然后,会有专门的辅兵用早已校准过的绳尺,花费大量时间去进行实际丈量。
新兵们需要将自己估算的结果与实际结果进行比对,一遍又一遍地校正自己的“感觉”,直到误差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。
这对于那些习惯了用直觉和经验打猎的猎户,以及习惯了精确计算的商贩伙计来说,都是一种全新的挑战。
再然后,就是学习如何保养这尊比自己性命还金贵的铁疙瘩。
刘靖亲自编写了厚厚一本操作手册,由教官逐字逐句地教给他们。
如何用特制的长杆和浸了油的麻布清理炮膛,确保内壁光滑无损。
如何精确地称量火药,多一分则有炸膛之危,少一分则影响射程。
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