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藩镇过于凶猛

第237章 一颗种子(1/10)

  穿过密不透风的丛林,康博终于将这支从天而降的友军,带进了一处隐蔽至极的山谷。

  这里是风林二军在黄山腹地的据点军营。

  由于是轮流上阵,所以军营中的士兵并不多,一军一千人,共计两千。

  谷口明暗哨卡密布,谷内营盘井然有序,与山外的乱世恍如隔绝。

  营帐笔直如线,巡逻的士卒步伐沉稳,目光警惕,手中擦得锃亮的横刀在林间光影下反射着冷光。

  远处,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和木矛撞击草靶的闷响,像是新兵在进行日常操练。

  深山老林之中,不见丝毫匪气,反而处处透着一股百战正规军才有的森严与肃杀。

  那些从北方血路中一路冲杀出来的魏博牙兵,在看到这片安全有序的营地的瞬间,紧绷了数月之久的神经,终于松弛了下来。

 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泛起的疲惫,足以让最悍勇的战士也只想倒头就睡。

  许多人甚至还跨在马上,怀里死死抱着兵器,头一歪,便伴着雷鸣般的鼾声沉沉睡去,仿佛要将几个月的觉一次性补回来。

  他们太累了。

  从魏博到江南,数千里血路,他们杀了多少人,又被多少人追杀,早已记不清。

  有宣武军,有杨吴军……

  他们只知道,停下来,就是死。

  现在,他们终于可以停下了。

  病秧子骑在马上,环视着四周,简陋的校场上,数百名赤着上身的士兵,正在教官的喝骂声中,一遍遍地用长矛突刺悬挂的草人,汗水浸透了精壮的身子,在冬日的寒气中蒸腾起白雾。

 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巡逻士卒精良的甲胄和武器,带着老兵独有的审视,最终点了点头,用那破锣般的嗓音对康博说道:“你手下的兵不错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里带着一丝敬意:“有杀气,是见过血的兵。”

  这句评价,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卒,对另一个带兵者的最高认可。

  犹记得去岁离开之时,刺史才刚刚任丹徒监镇,麾下兵卒不足三百,且都是逃户,如今不但坐拥一州之地,还拥有一支彪悍的军队。

  康博心中五味杂陈,正要细问他们这一路的经历,病秧子却摇了摇头,朝着那群魏博残兵的最中心,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,抬了抬下巴:“走吧,见见庄二哥。”

  康博心头一跳,迈步向前。

  他再次见到庄二时,几乎没敢认。

  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,如一尊铁塔般的汉字,此刻黑得像一块炭,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,仿佛身上的血肉都已经在数千里的逃亡路上被风干了。

  他沉默地端坐在马上,若不是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眼睛还残留着熟悉的的悍气,康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。

  康博的呼吸,骤然急促,喉咙里像堵死了一团滚烫的棉花,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哽咽的、几乎不敢相信的称呼:“二爷?”

  二爷、三爷,是当初十里山中逃户们,对庄二兄弟最早的称呼。

  庄二那双浑浊的目光钉在康博身上,许久没有动。

  像是在辨认一幅被血浸透、早已褪色的旧画。

 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嗓音嘶哑。

  “康博?”

  这两个字很轻,却像两柄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康博的心口。

  康博僵在原地,眼眶瞬间烧得滚烫。

  他死死扼住喉咙,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,只是用尽全身力气,又喊了一声。

  “二爷!真是您!”

  庄二那张被风霜刀剑刻满沟壑的脸上,终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  他的视线扫过康博一身精良的甲胄,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纪律严明的士卒,眼神里的情绪变幻不定。

  最终,他咧开嘴,用一种夹杂着欣慰与自嘲的沙哑嗓音说道:“你小子不错,老三当时就看好你,你也没让他失望。”

  就在这时,主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,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。

  正是庄三儿!

  他看到了自己二哥的惨状,以及那条瘸腿,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悍勇的脸上,血色瞬间褪尽。

  他脚步一个踉跄,神色复杂。

  兄弟重逢,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,只有一片死寂。

  庄二那双几乎快要干涸的虎目,死死盯着自己的三弟,许久,才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。

  “老三,对不住,家眷……没来得及带出来。”

 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,没有半分起伏。

  “恐怕……都遭了宣武军的毒手。”

  这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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