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着草原的规矩,右手抚胸,微微躬身。
“契丹国使臣,参见大梁皇帝陛下。”
“我主新任可汗耶律阿保机,特遣小臣前来,献上战马三百匹,美玉十对,愿与大梁永结兄弟之盟,共安北疆!”
那使节不卑不亢,嗓门洪亮,汉话说得竟然十分流利,带着一点北地口音,但字正腔圆,显然是下过苦功的。
三百匹战马,对于刚刚经历连年大战、马匹损耗严重的中原王朝而言,是一份厚礼。
朱温闻言,发出一阵极其畅快的笑声,笑声在梁柱间回荡,震得殿上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。
一些胆小的文官甚至被这笑声吓得身子一颤。
“好!好一个耶律阿保机!是个识时务的俊杰!”
朱温从龙椅上微微探出身子,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。
“你回去告诉你家可汗,他的心意,朕领了!”
“而且,朕不但允了这盟约,还要加封他为‘契丹王’。往后,但凡他有所需,我大梁,就是他最硬的靠山!”
这话说得豪气干云,天朝上国的气派十足。
阶下的首席谋主、崇政院使敬翔与另一位心腹李振交换了一个眼神,心照不宣。
皇帝这手远交近攻,愈发纯熟了。
一个虚名王爵,便换来一个能在北疆牵制刘仁恭的强援,这笔买卖,血赚。
更重要的是,此举在政治上意义重大。
大梁新立,便有四夷来朝,这本身就是对皇权合法性的最好背书。
打发了心满意足的契丹使节,朱温又象征性地处理了几件无关痛痒的政务,便挥手屏退了多数官员。
很快,偌大的太极殿内,只剩下以宰相张文蔚、崇政院使敬翔、李振为首的寥寥数名文臣。
以及葛从周、杨师厚、康怀贞等一众心腹将帅。
这些人,才是他朱温从黄巢军中一路杀伐,最终夺下这天下的真正班底。
殿门缓缓关闭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朱温不紧不慢的脱下了脚上的云龙靴,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金砖上,来回走了两步,似乎这样更能让他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权力感。
他早年赤贫,即便如今做了皇帝,也改不掉一些草莽习气。
等到朱温重新坐回龙椅,姿态随意了许多,一只脚甚至盘了起来,那股属于草莽枭雄的本色,再也懒得掩饰。
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,最后落在墙上那幅巨大的舆图上。那舆图是新画的,上面详细标注了天下各路藩镇的势力范围,犬牙交错,色彩斑斓。
他的手指,隔空重重地戳在了河东的位置。
“耶律阿保机派人来,想跟朕结盟。诸位说说,这事儿怎么看?”
虽然他心里早有了答案,却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。
他喜欢看手下这群人为他出谋划策,争先恐后的模样。
宰相张文蔚,这位前唐的旧臣,如今的新朝新贵,立刻心领神会。
他知道,这是皇帝给他的机会,让他这个“外人”表忠心。
他满面红光,第一个出列,躬身道:“陛下圣明,此乃天助大梁。契丹人骁勇,有他们在北面盯着,幽州刘仁恭便不敢乱动。”
“刘仁恭不动,则河东李克用便失其北面屏障,如断一臂。”
“我大梁正可趁此良机,整合大军,一举扫平河东,毕其功于一役!”
“此乃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三者皆备!”
他说话引经据典,四平八稳,既捧了皇帝,又点明了战略,滴水不漏,尽显一个老牌政客的圆滑。
但张文蔚的话音刚落,一道粗豪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,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右千牛卫上将军牛存节“噌”地一声出列,他身材高大,满脸虬髯,盔甲下的肌肉贲张,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。
他性情骄狂,勇冠三军,最烦文官们这套弯弯绕绕。
“陛下,还商议个什么,张相公说得都对,但太慢了。”
“咬文嚼字的,听得俺脑仁疼,李鸦儿那独眼龙,末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!”
“去年在潞州,若不是他背后捅刀子,刘仁恭那老匹夫的脑袋早被咱们挂在幽州城头了!”
他拍着胸脯吼道,唾沫星子横飞:“请给末将五万兵马,不,三万就够。末将立下军令状,不出三月,必取太原,将他的人头献于阙下!”
“什么沙陀铁骑,在末将的龙骧军面前,就是一群土鸡瓦狗!”
庞师古这番狂言,立刻引得殿内一众武将热血上涌,纷纷附和。
“庞将军说得对,打他娘的!”
“末将愿为先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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