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在得知危全讽打算动手时,刘靖便已经安排军械与粮草早已通过密道,悄无声息地运抵婺源。
而歙州与饶州之间,除了陆上的徽饶古道之外,还有两条徽饶水道相连,北道自祁门县经新昌至鄱阳,南道自婺源经德兴、乐平至鄱阳。
对于坐拥水系之便的刘靖而言,只要谋划得当,后勤运输从来不是最大的难题。
因此,刘靖此行,是真正的轻装简行,一场纯粹的武装奔袭。
六百余骑,铁蹄踏碎了江南的静谧。
他们无需任何民夫拖累,所有人的行囊里,只有最精炼的炒米、肉干、饮水,以及备用的马蹄铁和几支箭矢。
一切只为速度。
第一日,他们沿着平整的官道狂奔。
马蹄叩击地面的声音汇成一道滚滚闷雷,从清晨响到日暮,惊起官道两旁林中无数宿鸟。
沿途的村庄、田舍在他们眼中飞速倒退,化为模糊的剪影。
偶尔有好奇的乡民探出头来,也只看到一团卷着尘土的钢铁幻影呼啸而过,留下一地剧烈震颤的空气。
入夜,大军并未停歇。
月华如水,给大地铺上一层清冷的银霜。
队伍在对地理了如指掌的袁袭的带领下,转入崎岖的山间小径,速度虽有所减缓,但依旧未曾停步。
骑兵们在马背上轮流打盹,半梦半醒间,身体随着马匹的节奏起伏,凭借着地狱般严格的训练和惊人的毅力,维持着这支洪流的推进。
这是玄山都独有的绝技,是无数次血与汗的磨炼换来的本能。
仅仅两日。
当婺源县城的轮廓刺破地平线时,晨光熹微。
刘靖没有丝毫进城休整的意思,马鞭遥指,率队绕城而过,直扑城外那座杀气腾腾、已经初具规模的庞大军营。
营门前,庄三儿与季阳早已顶盔贯甲,领一众将校翘首以盼。
他们是在半日前接到的飞鸽传书,得知刺史即将抵达,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。
两天,从歙州府奔袭至此,这已经超越了他们对“神速”二字的认知。
望见那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“刘”字大旗卷来,众人神情一肃,甲胄碰撞,轰然单膝跪地。
“见过刺史!”
声浪排山倒海,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。
刘靖翻身下马,动作干脆利落,仿佛那两日的颠簸对他毫无影响。
他将缰绳甩给亲卫,大步流星,声线没有一丝波澜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进帐说。”
帅帐之内,巨幅的饶州、歙州接壤地图早已铺开,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最新的敌我态势。
刘靖甚至来不及饮一口水,便大马金刀地坐于主位,目光如电,直刺核心:“饶州情势如何?”
负责情报的庄三儿踏前一步,抱拳禀报:“回刺史,一切如您所料。”
“危仔倡已亲率四万主力兵围鄱阳郡,但围而不攻,只日日射书劝降,言辞极尽羞辱,显然是想激卢元峰出城决战,或使其内部士气崩溃,以求完胜。”
他顿了顿,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一个名为“新昌”的县城:“此外,其麾下心腹大将霍郡,已率一万兵、裹挟三万民夫,昨日便抵达新昌县境内。”
“经镇抚司密报,新昌守军不足两千,多是老弱,士气早已在乐平失陷后崩溃。”
“只需霍郡大军一到,连日恐吓,城中已有内应蠢蠢欲动,最多三日,新昌必破。”
风旭军指挥使季仲立刻开口,他声音沉稳,是典型的宿将风范:“乐平已失,新昌绝不能再丢!”
“此地是我歙州入饶的桥头堡,一旦有失,乐平与新昌便可互为犄角,彻底锁死我军沿徽饶古道东进之路,我军将被迫困守歙州,再难有所作为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一道瓮声瓮气地声音响起。
说话之人正是柴根儿,他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有神威大炮在,纵使新昌、乐平都被危仔倡拿下又何妨?”
“一轮轰下来,就算是铁铸的城门也能轰开!”
季仲眉头紧锁,严肃地摇头,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后辈的训诫:“柴根儿,休得胡言!神威大炮是我军决胜底牌,非万不得已不可轻动。”
“炮身沉重,动辄数千斤,运输不便,饶州水网密集,丘陵遍地,转运极其困难,等一切准备妥当,新昌早就插上危家的旗了!”
“况且火药珍稀,皆是刺史心血,轻易不得动用,岂能浪费在攻取一座县城上?否则的话,还不等打下饶州,火药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牛尾儿被噎得满脸通红,还想争辩,却被庄三儿一个眼神制止了。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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