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进,毫无招架之力。
没跑两步,聂瑜突然拐弯,费遐周本想叫嚷着这里根本没有路可走,一抬头,“城东菜市场”五个大字跃入眼中。
实不相瞒,费遐周出生十几年来,从来没有进过菜市场。
小时候他妈妈从不让他靠近灶台,后来搬去了建陵,他也只去过超市,买分装打包好的那种生鲜蔬菜,连上秤都不用。
他一直误以为,菜市场就是只卖蔬菜的生鲜超市。
但这两者当然不一样。
聂瑜拉着费遐周,冲进了热火朝天的菜市场。
头发烫成波浪的大妈和手握着蒲扇的大爷在摊位前讨价还价,年轻的母亲们将孩子送去了学校,结伴讨论着吃什么长身体、怎么做菜孩子才更有胃口。
被拴着一只脚的公鸡扑腾着翅膀乱撞,养在水里的鱼一扫尾巴溅起好大的水花,新鲜的蔬菜上还沾着泥土,卖肉的屠夫一刀砍下去,猪肋骨嘎吱断裂。
不知谁倒了一盆脏水,险些泼脏了费遐周的小白鞋,聂瑜转过头喊了一声:“大爷,您可看着点人嘞!”
大爷叉着腰大吼一声:“兔崽子,大早上瞎冲军(冲军:江淮方言,指无目的地乱走)!”
聂瑜又拉了一把,靠得费遐周更近了些。
他问:“你还跑得动吗?”
费遐周在心里嘀咕:这就是你说的抄小路?
可他喘得说不出话,只好点了点头。
费遐周从没见过这样的早晨。
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散,辽阔的天空万里无云,吵闹的麻雀站在菜市场的屋顶上叽叽喳喳,砍价时的争论、剁肉时的刀与砧板的碰撞,无数声音混杂在同一个大染缸里,搅拌成了襄津无数个平凡的早晨之一。
费遐周跟随着聂瑜的步伐,踩着地上的烂菜叶和混着鸡血的脏水,越过男女老少和鸡鸭鱼鹅,一路狂奔。
向前,再向前。
耳边的风呼呼作响,忽然一个瞬间,他再也听不见身旁嘈杂的声音,目之所及是前方牵着他奔跑的人。
熹微的晨光照耀在聂瑜宽阔的肩上,青色的短发贴着头皮生长,皱褶下垂的衣领露出颈后一颗圆圆的小痣。聂瑜的手掌将他的手腕整个包裹住,那样用力,令他的五指都发麻了。
费遐周忽然意识到,自己好像从未这样认真注视过聂瑜。
费遐周上一次这样急速奔跑或许还是中考体测的时候,错乱的呼吸很快带来了不适。喉咙连通胸腔发烫,像灌了一腔灼烧的热油,烧得心口也在疼痛。奔跑的双腿受到惯性驱使,无法停下,也不想停下。
大脑芯片融化当机,心跳却快速到不合理。
说来都怪肾上腺,他才会烧红了脸、烫坏耳尖。
学校大门关闭前几秒,聂瑜和费遐周从夹缝中冲了进去。
“聂瑜,又是你!”
王大海早就记住了聂瑜的这张脸,跺着脚大喊。
聂瑜抬起手挥了挥,炫耀踩线进学校的胜利。
到了教学楼楼下,他们才停下了脚步。
“呼——”聂瑜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,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什么东西拽了拽他的手,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仍抓着费遐周的手未放,慌忙松开了手。
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,在人家的手臂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五指痕迹和一大片红斑。
费遐周甩了甩发麻的手,将手臂藏在了身后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啊。”聂瑜抱歉。
费遐周咳了两声,难得地没有怼回去。
学生们的读书声从身后的教室传了出来,聂瑜嘴唇动了动,还没来得及开口,费遐周已抢先发声。
“聂瑜,你能不能……帮我个忙?”他垂眼看着地上。
“帮忙?”聂瑜挑眉,“雇用劳动力得付钱的,知不知道?”
他原本只想开个玩笑,下一秒却后悔了。
他听见费遐周问:“我以后能不能,睡在你屋里?”
高三(19)班是文科班里的普通班,大家对学习的态度没那么严肃,总是因为太闹腾而被王大海臭骂。聂瑜今早踏进教室时,吵闹的教室骤然安静了几秒,大家看清来人不是老师,当即松了口气。
黄子健抱怨:“你吓死我了。我正抄着作业呢。”
聂瑜给了黄子健一个脑瓜嘣儿,回了自己位置。
他个儿高,理应坐后排,又因为经常闯祸,被班主任塞进了角落的位置,没有同桌,终日和扫帚、簸箕做伴,倒也乐得清闲。
聂瑜掏出文具盒,将书包歪歪扭扭地挂在了书桌侧面。
他今天心情挺好,却不巧,撞上了一件蹊跷事。
语文课要默写文言文,他伸手进抽屉,掏他那本破破烂烂的语文课本。课本没找着,却摸到一包软绵绵的东西。
聂瑜将这东西取了出来,一阵端详。粉红色包装的,开了个口子,里头整整齐齐塞着方形棉质产品。他狐疑地将这包东西翻到正面,一看,“××牌卫生巾”几个大字进了视线中。
聂瑜:“……”
哪个孙子赶着往枪口上撞,敢来逗你聂爷爷?
“这是谁的东西?”
聂瑜一巴掌拍在桌上,高举着这包卫生巾,冷着脸朝全班发问。
闹哄哄的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了他。
前座沈淼调侃:“聂哥,原来咱俩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啊。”
聂瑜一记眼刀扫过去,沈淼咳嗽一声,不敢再说。
“是……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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