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钟声刚过,大云寺山门前突然涌来黑压压的人群。
为首的太学生衣袂翻飞,高举《金刚经》跪倒在石阶上:“求佛祖显灵!救救狄公!”声如裂帛,惊起檐角铜铃乱响。
“佛祖开眼啊!”
一个跛脚老妪突然扑倒在鎏金佛像前,枯手拍得青砖砰砰作响。
她怀中竟抱着一件血衣——那是她儿子在丽景狱受刑时撕下的中衣。
鲜血渗过粗布,在佛前蒲团上洇出狰狞的暗痕。
香炉倾倒,青烟乱舞,数千百姓如潮水般涌入大云寺内外,跪满九进院落,诵经声、哭嚎声交织,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。
这般跪请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。
正当住持法明禅师捧着《大云经》出来安抚时,忽有小沙弥跌跌撞撞冲出大殿:“师、师父!佛祖……”
众人循声望去——
那尊由西域匠人精心铸造的鎏金弥勒像,在夕阳映照下竟泛起奇异的光晕。
先是右眼睑处凝出一滴晶莹水珠,接着左眼也缓缓渗出泪光。
两行清泪顺着慈悲含笑的面庞滑落,在莲花座前溅起细碎水花。
“佛祖垂泪!”
满寺僧众齐齐伏地,人群瞬间沸腾。
很快,消息扩撒,整个神都跟着炸开锅:
——南市绸缎庄里,商贾们传着“弥勒泣血示警”的绢画;国子监太学生立刻刻印《佛泪赋》散入各坊;连从善坊的歌妓都在传唱新编的“佛怜曲”;最要命的是,当晚竟有数百百姓跪在洛桥,高喊“请陛下诛酷吏以安佛祖”!
武家人顿时坐不住了。
七宝楼上,武攸宜脸色铁青,手中茶盏摔得粉碎: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!好一招借佛杀人的毒计!先煽动愚民,再借天意逼宫——当真歹毒!”
武懿宗突然拍案而起:“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!”他抖着一封密信吼道:“周兴那疯狗刚抓了夏官司库郎赵肃!那可是咱们的人!“
“报——”
一名心腹踉跄闯入,官帽都歪了:“安业坊刚传来消息,周兴派人锁拿了将作监丞崔元礼,说他私藏李唐逆书!”
“崔元礼?”
武攸宁吃了一惊,“那不是替咱们督造明堂金匾的……”
又一名侍卫冲进来跪倒:“禀郡王!丽景狱的人闯进司农寺,把掌酝令郑德方也……”
“够了!”
武攸宜突然暴起,眼中血丝密布,他抓起案上匕首狠狠钉入地图,正扎在“大理寺”三个字上:“立刻备马!去魏王府!”
……
紫薇城。
迎仙宫。
李令月将卷轴放在御案上徐徐展开,指尖沿着朱砂勾勒的州郡界线移动:“儿臣已详细看过司农寺、鸿胪寺上报的各地寺庙数量,反复核计,拟就《大云寺改制章程》,请母亲过目。”
“嗯。”
武则天扫过图纸,露出鼓励之色:“继续说。”
李令月道:“儿臣以为,天下三百二十州,凡有前朝敕建寺院者,皆可改额为‘大云寺’,以神都大云寺为总持;无旧寺可改之州,择官地营建,规模不得超过州衙正堂,此其一。
其二,可令每州推举通晓《大云经》的僧侣二人,经鸿胪寺考校后入京受训,梯次传授,最早一批于今冬前完成首训,明春分赴各道设立讲经堂,以便传经。”
武则天静静听着,目光欣慰。
李令月专心指着地图:“至于福田院,可令各寺香火钱三成充作善款,为防住持贪墨,附带监察条例,收养孤寡则以阵亡将士遗孤为先,名单可与兵部抚恤令同调,如此,也可减少国库开支。儿臣核算过了,若按此法,所费钱粮可减半,天下人必赞陛下仁德,鱼与熊掌也可兼得。”
“好!”
武则天很满意,了却一桩心事,随手拿过监察条例翻看:“这应该是改自永昌元年整顿义仓的旧制吧,很不错,条理清晰,贴合寺庙……是你自己改的?”
最后一句面带微笑,语气玩味。
“母亲!”
李令月顿时不满道:“儿臣就不能自己改吗?”她别过脸去:“那人整日在燧明阁鼓捣些乱七八糟的,哪有空管这些……上午还跟我要了‘金罂苑’,说是要用《丹鼎卷》记载的秘术试栽灵药……倒比我还忙!”
武则天闻言大笑:“你啊你,陆卿聪慧,他既然有心同参《丹鼎卷》,以后真炼出灵药,受益的也是你,身在福中不知福……”
李令月刚要反驳,忽见上官婉儿快步入内,递上密折。
她闭上嘴,暗道来了!
武则天脸色微变,瞥了眼奏折,面上不见喜怒,大手一挥:“朕就不看了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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