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将大理寺批文和一部分牒捕文书呈上。
周兴一把夺过文书,指尖发颤地展开——
印鉴是真!
笔迹也与他分毫不差!
可名单上密密麻麻多出的四十余人,刺得他双目生疼:
兵部司库郎赵肃:三日前才在宴席上讥讽他出身寒门。
将作监丞崔元礼:出身博陵崔氏,曾弹劾他酷吏行径,所作不法。
司农寺掌酝令郑德方:曾因严查倒卖赈灾粮而被他诬陷降职。
太仆寺丞卢景明……
左肃政台侍御史徐明远……
“这……”
冷汗倏地浸透后背。
周兴太熟悉这种手段——这正是他惯用的构陷之法!
有人要让他自食恶果!
“混账!”
他暴喝一声,将文书撕得粉碎:“这是栽赃!本官一直在狱中审讯,从未——”
话到嘴边突然噎住。
武皇授意想要兔死狗烹?可岑长倩等人还没杀,现在动手太早了吧。
来俊臣意图陷害?他也应该清楚武皇的意思,况且借调狱缇时,并没有异常。
丘神绩报复?可他人还在巴蜀剑门关,纵使有心也无力啊。
到底是谁?!
他的大脑急剧思索,到底是谁有这本事,能伪造牒捕文书,玩这一招!
想来想去,仇家太多,一时毫无头绪。
“大人!”
断魂突然低呼:“外头……”
铁靴踏地的声响自狱廊尽头传来,每一步都像踩在周兴心尖上。
他猛地转身,撞翻了身旁的炭盆。
烧红的烙铁滚落脚边,滋滋灼烧着散落的纸屑。
“周寺卿好大的火气。”
来俊臣抚着腰间鎏金龟袋缓步而来,丽景狱狱缇如潮水般涌入,瞬间控住所有出口。来俊臣年约三十出头,身形高瘦,面部线条略显阴柔,弯腰拾起一片未燃尽的纸页,对着火光细看:“‘就地正法’?啧啧,周兄对自己人倒比逆党还狠。”
周兴踉跄后退,冷汗直不住地往下流。
他很清楚,喊冤是没用的,来俊臣既然来了,必是武皇的意思。
武皇是最清楚他有罪没罪的……
他忽然想起三日前——也是在这间刑房,自己曾用同样讥诮的语气对岑长倩说:“岑相可知?最毒的烙铁,往往烙在旧伤上。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
一阵嘶哑大笑突然打破死寂。
被铁链锁着的路辅元昂起头颅,花白胡须上还沾着血沫,大叫道:“周兴!老夫熬碎牙齿等着这一天!”他猛地扯动锁链,竟将墙上火把震得摇晃:“你也有今日!”
隔壁刑架的欧阳通突然啐出一口血痰,正中周兴衣襟:“豺狼终被虎噬,痛快!”
来俊臣唇角含笑,不以为意,忽从怀中捧出一道明黄绢帛。
狱中众人霎时屏息——那赫然是绣着金凤纹的御制诏书!
“大理寺卿周兴听旨。”
周兴浑身剧颤,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。
来俊臣冷酷的声音在铁狱中回荡:“查大理寺卿周兴,纵逆纳贿,罗织构陷,着即革职查办,其经手案件,移交御史台重审。钦此。”
念罢,来俊臣忽然俯身,在周兴耳畔轻声道:“周兄可知?今晨有匿名信送至我府上……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,上面只有八个铁画银钩的字:【请君入瓮,火候正好。】
周兴瞳孔骤缩。
来俊臣指尖一搓,字条化作碎片飘落,笑道:“兄弟我当然是不希望周兄轻飘飘认罪的,要不咱们还是入瓮吧……你说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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