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尘沙翻飞,众人齐齐退避,生怕被这匹烈马撞个正着。
只薛向一人,站定如松,面不改色。
他眼睑微垂,似在听风。
宁千军纵马当面,居高临下,嘴角勾出一丝讥笑,猛地高声道,
“列位同年、前辈在上,宁某有言,今日必须说!”
他声如霹雳,立在风中,引得四周皆动。
就连道旁低声私语的名媛淑女们,也尽数止了话头,朝他望来。
“想来诸位听闻过,我与薛向争锋。
诸君皆以为宁某是技不如人,故而避退,传言谬矣。
宁某是不想将绝妙词章,浪费在一次雅集。
薛向,你前日不是对宁某放言,要夺这郡试魁首么?
宁某不敢妄言魁首之位,却也绝不惧你。
咱们科场上见真章,你敢是不敢?”
前日,宁千军被薛向用“退出郡试”做彩头,吓退。
回到家中,是越想越气,自觉人设崩塌,名声扫地。
今日这一出,自是他蓄谋已久才弄出的。
“好个无耻小人。”
孟德冷声骂道,以他对薛向的了解,绝不可能说出这般自大无脑言论。
宁千军此番,算是没脏水硬泼。
当此之时,薛向并无辩解的余地。
一旦辩解,被当作敢说不敢认不说,还会被人小视,简直是无解难题。
毕竟,此招对别人不好使,对薛向可是一用一个灵。
因为,旁人没薛向那么大的名声,便是说了“夺魁”,也会被当玩笑话。
可换作薛向,即便他没说,旁人也会认为他确实说了。
宁千军加大音量,“宁某非刻薄小人,只是听闻此言,愤愤难平。
薛向,你自己说,这郡试魁首,你有何本事拿?”
说罢他抽出腰间玉简,猛然甩开,随风一振,黑字银书,于空中飘飘然,
“《元和志》有言,王者择士,以德以文。
你是何德?何文?
我宁千军虽资愚钝,也知荫生之中,俊杰无数!
沈安笙兄,自七岁通《诗三百》、九岁习《正言》,十四岁便名动州郡,才气过人。
楼长青兄,十六而成甲策文,连破三关,所出论著已由西台印送五经局校订。
更不说妖族白雪衣,化形才五年,已能作策五篇,皆能破经中之义、通兵书之法!
你薛向,虽有声名,但何以敢言必夺魁首?”
他语气愈发尖厉,一步步下马,步步逼近。
“听说你做了些名篇,也曾文光冲霄,办了份《云间消息》,便自觉天才绝艳?
那都是过去,科场争胜,凭的是寸心文章,不是炫技诗词。
你诳言夺魁,不只是争名,更是辱人。
辱荫生之名、辱妖族之礼、辱天下文道之纲常!”
四方哗然。
先是些年轻荫生面色不善,继而凌雪衣自妖族车队缓步而出,他面容白净,眸光幽沉,袖上绣有符文雪狐之纹。
他缓行至薛向身前,未语,气势已然如山,开口,声音平静,却透出细密寒意,“阁下若言魁首在握,便请自证于卷上。
若不能,阁下之言,便是亵渎。
亵渎文气,亵渎道法。”
“薛朋友,我也敬你大名,倘若魁首非你所得,又该如何?”
楼长青自不远处缓步而来,一身素衣青冠,缓缓开口,语气平静如流水,“楼某不喜争名,当此之时,也不愿让人。
只一事,我须明言。
世间有三种人最不堪,
第一种,才不胜名;
第二种,声不由行;
第三种,未试先夸。
阁下自省,属哪一类?”
“说得好。”
沈安笙轻轻鼓掌,他衣冠胜雪,英俊不凡,一袭青袍,有绝伦之姿,行至近前,平静地看着薛向,“薛兄不识得荫生,也未去过秘地,不知世家底蕴。
道此狂语悖论,我可以原谅,只要你收回诳言,沈某愿就此揭过。”
薛向立于众目之下,自始至终未动半步。
他身着布衫,衣带无金,无印无章,一双手负于身后,眼中似无波澜。
宁千军、楼长青、凌雪衣、沈安笙之言,句句带火,声声含刃,换作旁人早已心虚焦躁,或羞或怒。
可他只是微微抬眸。
目光扫过面前三人,一一掠过,不作停留,最终落向考棚尽头,远处春风吹动的杏花树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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