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班同学

第十一章 寒辞去冬雪(5/8)

雇了专业的大厨来做,几位伶俐的妇女打下手帮忙,天没亮就开始处理食材。适逢过年,家里备的年货都拿了出来,腌鱼腌鸡,风干出腊味的香肠和猪头肉,家常菜的香气在大街小巷流窜。
没有礼堂,就在他们新盖的婚房里,梁玉琪和丈夫老张手握拖着长线的麦克风,招呼宾客的吉利话从轰隆隆的移动音箱里涌出。
没有什么甜言蜜语,老张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,盯着妻子不停地憨笑。梁玉琪咧开嘴角,热情地说:“谢谢大家来参加我跟老张的婚礼。说实在话,我俩都这么大年纪了,说不了什么肉麻话。我就不多说了,直接开席吧,大家放开肚皮尽管吃!”
酒桌上的宾客热烈地鼓掌叫好,“唰唰唰”握紧了筷子。
大伙儿吃饭的时候,请来的民间艺人接过了话筒,献唱一首首耳熟能详的歌。从《好日子》到《月亮之上》,说不上唱得有多好,但嗓门够大,音乐声够热闹。饭桌上觥筹交错,一盘盘热腾腾的菜送上桌,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寒气。
可红火的日子里也并非全是和谐的声音。
聂瑜跟婚庆公司借的西装太薄,他迎完最后一批宾客就回去换衣服了。离开的时候,费遐周听见隔壁桌的男方家属们围在一起闲扯,三句离不开梁玉琪跟前夫生的儿子。
“瞧瞧他那精神样,给亲妈送嫁就这么开心,缺心眼嘛不是。”
“可不嘛,我今儿一来就在门口看见他了,我还以为是老张家的伴郎呢,搞半天是那婆娘的儿子。你瞧他那脸,一看就不可能是老张的儿子。”
“姓梁的婆娘到底跟她前夫断了没啊?长得花里胡哨的,不像个省油的灯啊,可得叫老张多添几个心眼儿。”
男男女女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唠嗑,话里话外却净是不着边的传闻和恶意的揣测。
顾念吃得狼吞虎咽,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夸这孩子圆脸有福气,旁人说了什么,他什么也没听见。
费遐周却被严重影响了食欲,放下筷子,碗里的甲鱼汤也不鲜美了。
没多会儿,聂瑜归来,他换回了自己保暖的毛衣,胸前却仍别着那朵红花。
刚坐下,就听见费遐周问他:“你不介意吗?”
“什么?”聂瑜没听明白。
费遐周说:“看着亲妈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,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吧。”
这话过分一针见血,聂瑜眨了眨眼,转头看向不远处挨桌敬酒的母亲,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对方的问题。
“要说一点都不硌应,那肯定是假的。”他吐了口气,诚实作答,“可说到底,这是我妈的人生,她要跟什么人在一起,是她的自由,不是吗?”
费遐周托着下巴望着他的眼睛。
“其实我小时候也怨过。那时候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离婚,如果日子过得这么不痛快,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在一起呢?老有邻居逗我,说,聂瑜,你妈不要你了,你以后没有妈妈了。说实在的,我当时听见这话挺伤心的,记恨了我妈好长一段时间。”
聂瑜不常说起自己的叛逆过往,越是长大,他越想甩掉那个愚蠢的、任性妄为的自己。打过闹过,最终选择了与自己和解。
他说:“后来有段时间,我爸成天就只知道喝酒,我跟他闹得特别不愉快,情急之下就吼了句‘我终于知道我妈为什么不要你了’。这话挺对不起我爸的,但我直到那个时候才终于理解我妈了——过不下去了,一定要解释的话就是这几个字。人生是没办法重来的,但至少还有选择的余地。
“我妈选择的,就是离婚。”
张叔捧着酒杯过来这桌敬酒了,客人们纷纷站了起来,捧起杯子,不管里头灌的是雪碧还是茅台,通通一饮而尽。顾念一口雪碧喝得太猛,连打几个响嗝。
“小聂啊,我也敬你一杯。”
张叔走到聂瑜面前,满上酒杯,单独敬他:“你妈不好意思说,但是你今天能来啊,她真的特别高兴,真的。她之前就总跟我说,觉得对不住你,你还那么小她就走了。你妈嘴犟,其实心里也挺不好受的。”
张叔跟聂平不一样,他个头不高但是身宽体胖,圆脸大耳,见人都是笑脸,瞧着就是个好脾气的人。他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,没读过太多书,但心思也简单,不像聂平,动不动就要追求什么小老百姓听不明白的艺术。张叔只想踏踏实实地过平凡老百姓的日子。
聂瑜发自内心地回赠对方一个笑容,酒杯相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他说:“张叔,是我该谢谢你。我妈一直很想有个安稳的家。麻烦你了,以后好好照顾她吧。”
张叔感慨:“你这孩子……说的哪里话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有的婚礼是父亲为女儿担忧,有的婚礼却是儿子为母亲着想。费遐周注视着聂瑜的背影,忽然觉得,他的肩膀已然可以撑起更大更远的天了。
张叔是个感性的人,被聂瑜这几句话一说,泪眼汪汪地去找老婆,说:“阿玉啊,你真是有个好儿子。”
聂瑜被他逗乐了,坐回去后一边摇头一边感叹:“张叔可真逗。”顿了顿,又感叹,“不过他是真的对我妈好。”
费遐周打趣:“你刚才那个样子,跟嫁女儿似的。”
“的确没什么太大差别。都是希望我妈能过好。”他低头看着桌子,“小时候我总抱怨,为什么她不能为了我留在这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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