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……”

　　病床上的张学良清醒过来，颤声道：“振羽说的对，这也是我的意思……上万人呐！爹呀，可别留下青史骂名……”

　　张作霖闻言，长长舒了一口气：“澜波？”

　　大帅府的卫队司令于芷山应声上前：“在！”

　　“你配合蕴山，将第十四师就地缴械，全部解散，遣返回乡！”

　　于芷山一怔：“一个不留？”

　　“一个不留！”

　　“是！”

　　唐枭欲言又止。

　　再一想，算了！能留下这上万人的命，已经不错了！

　　所有人都走了，他和刘铭留了下来。

　　至于说南口那边怎么处理，大帅与吴佩孚的会议，都不清楚了。

　　后来唐枭才听说，于芷山并未全部解散，一些青壮还是留了下来，打散后填充至各个部队了。

　　这事儿瞒不过大帅，听说是儿子的意思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　　当晚。

　　张学良问：“振羽，志辕和小海的遗体呢？”

　　“在医院的太平间。”

　　“等我痊愈，要厚葬！”

　　“嗯！”

　　“穆春他们呢？”

　　“交给了于珍，暂押京畿卫戍司令部禁闭室……”

　　张学良半响才说：“其实，穆祝三这人不错，可惜了……对了，知道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吗？”

　　唐枭说：“我问过小山，他说应该是因为缴械的事，双方撕扯了起来……有名卫士擅自开了枪，试图强缴武器，对方随即还击，枪声引发了连锁反应……”

　　张学良黯然。

　　几天后，刘铭买回来几份报纸，两个人在病房中翻看：

　　《顺天时报》头版标题：《奉军整肃军纪，张学良南口平乱负伤》。

　　这家报社是日本背景，亲奉系。

　　内容如下：

　　本月南口事变，少帅张学良奉父命彻查第十四师劫掠喇嘛庙案。

　　虽中途生变致双方火拼，然少帅亲临险境，以重伤之躯力挽狂澜，其忠勇可昭日月！

　　此次整肃彰显奉军纲纪严明，乱兵伏诛实为自食其果。

　　《京报》头版标题：《南口血案：缴械令引爆奉军内讧！》

　　此报社是进步知识分子邵飘萍主办。

　　内容节选：

　　……张作霖严令全师处决喇嘛庙劫掠者，张学良欲从宽发落却酿惨剧，军官集会时因卫兵鲁莽缴械触发枪战，机枪扫射下二百余名军官横尸车站，秘书唐某、卫队长姜化南等皆殒命……

　　若不是唐枭司令忠勇，少帅必殒命！

　　此事暴露奉系军阀草菅人命、治军如儿戏，所谓“整军”实为权力倾轧的遮羞布。

　　另外还有华北主流报纸《晨报》，标题是：《南口事件：一盘未下完的军纪棋》。

　　英国背景华北版的《泰晤士报》，头条：《权力与纪律的悖论：奉军南口事件观察》。

　　天主教背景的《益世报》，社会版专题：《谁听见了喇嘛庙的哭声？》

　　上海的独立媒体《申报》，北京通信专栏中说：张作霖父子的整顿行动，本质上是通过暴力手段维护统治权威，最终将演变为一场自毁根基的内耗！

　　日本《朝日新闻》有些幸灾乐祸：事件暴露奉系军阀内部纪律松散，与权力执行的混乱……

　　张学良看完以后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
　　他们所在的整层楼都被戒严了，唐枭传张学良的话：谁也不见！

　　正因如此，这段时间好多事情，他们并不清楚，南口军纪案不只是各主流媒体的狂欢，更带来了好多连锁反应。

　　郭松龄残部暗喜，原属郭系的旅长刘伟等人，在军官聚会上举杯相庆：“大帅终于明白，旧军阀那套人治行不通了！”

　　张学良一些幕僚，在没有任何指使下，便开始造势：其秘书朱光沐在《新民报》撰文，将唐枭的劝谏包装成‘文明整军典范’，暗讽旧派‘茹毛饮血’。

　　青年军官请愿：三百余名连排长联名上书，要求‘废除师长世袭制’，矛头直指吴俊升、张作相等旧派将领的家族式领兵。

　　穆春被捕的第二天夜里，其旧部在齐齐哈尔南味馆聚会。

　　酒过三巡，团长徐宝山摔杯怒吼：“小六子这是要斩尽杀绝！咱们得学郭鬼子，反了他娘的！”

　　作为旧派元老，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在督军署闭门谢客三日，最终仅向张作霖递上八个字的电文：“整军经武，当徐图之。”

　　前清遗老金梁在《京津时报》发文，称张氏父子暴戾恣睢，必遭天谴！

　　文中暗指姜化南之死乃‘现世报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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